大勢已去,再在這裏談論這些顯得可笑了。他稍稍避開禦瑟疑惑的目光,緩聲道:
“忘憂物。”
“哦?就是你研製的那種藥?我想想,就是遇酒即溶的那種?常人用水送服可解濕毒,但若飲酒前後服用必死無疑?”
東晉陶潛有詩賦曰:“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一觴雖獨盡,杯盡壺自傾。”楊瑉之將自己提煉出的那味藥命名為“忘憂物”,取的就是其與酒同服,永生忘憂之意。
“不錯!忘憂遇酒,猶如星火燎原,其效成百倍增。”楊瑉之的聲音倏然壓低,卻堅定有力,“飲下,必亡。”
“嗯……”禦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想到這傻兒子也有開竅的時候。甚麼?等等……
禦瑟募地睜大雙眼,慌亂地奪過男子的手來,食指尖的烏黑刺目得緊。
“那……那你將忘憂放在指甲縫裏……指尖變黑,已然……已然中毒?”禦瑟的聲音發著顫,手也抖得厲害。
楊瑉之輕輕地抽回手來,淡笑道:“孩兒並非一心求死,隻是非此法不可。長時間接觸忘憂,其便會隨肌膚而入,避無可避。”
他微醺的麵頰泛著隱隱的紅,襯得麵色極佳,愈發添了幾分灑脫不羈的風流英氣——“那杯酒喝與不喝,隨王府回與不回,又有何異?”
話音未落,禦瑟已然出手封住他的心脈,扶上他的肩,腳尖點地,向隨王府掠去。
黑暗中,楊瑉之無奈地勾起嘴角——娘,即便藥石罔效,不讓你試最後一次,你終是無法心安的,對吧?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
一觴雖獨盡,杯盡壺自傾。
日入群動息,歸鳥趨林鳴。
嘯傲東軒下,聊複得此生。
——《飲酒?其四》
*
燎星、燎塵在侯府中得知六皇叔被刺客擄走的消息,忙回到隨王府,正在屋外同蕭昭業稟報此事。
“被人擄走了?”蕭昭業驚疑之下,思忖了片刻,往院子東邊禦瑟住的屋子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
他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她?”
正在懷疑之時,卻見夜色中,兩人並肩自空中掠過,緩緩地落在了院中。
“禦神醫?楊兄?果然是你們!”蕭昭業麵露喜色,迎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著月光的緣故,他覺得楊瑉之的麵色隱隱泛青。
禦瑟攙著男子的一隻胳膊,快步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誰也不理。
楊瑉之的腳步有些沉,一隻手被她拽著不放,隻能跟著走。他略帶歉意地回過頭,衝蕭昭業一笑。
“楊大人回來了?”正在屋中陪著何婧英的衡蘭聽到動靜,小碎步奪門而出。她瞧見禦神醫一個勁兒地拖著楊大人往屋裏走,那頎長的身影似是跟不上她的步伐,身體一點點地仄歪,然後……
然後半邊身子往地上沉沉地倒去。
“楊兄!”蕭昭業一驚,忙快步趕上前去。
禦瑟死拽著他的一隻胳膊,沒讓他摔到地上,腳下仍是不停地上了三級台階。
她一腳踹開屋門,麵色冷冷的,對趕上來的蕭昭業隻說了一句:“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