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昭業驀地笑了起來,“你可知道龐元為何會擅作主張?”
“嗯?”蕭鸞挑挑眉,“為何?”
“彼時,龐元交給我府中的馬夫一枚腰佩作為信物,而那枚腰佩二叔貼身佩戴多年,卻在事發數日前無故遺失。”瞧著蕭鸞的麵色轉黑,蕭昭業頓了頓,繼而說道,“能拿到這枚腰佩的必是與二叔親善之人。能驅使龐元這樣的死士的必是於他有恩之人。想要暗害於我的必是有仇怨或利益衝突之人。”
蕭鸞咬牙切齒道:“蕭——衍?”
“我隻知道,柱國你要的是這至高無上的寶座,而蕭衍要的是為他的父親報仇。皇爺爺、父王,還有我都直接導致了蕭順之的死亡,蕭衍要的是我們這一脈的覆滅,要我和二叔都不能繼位的同時,相互猜忌,明爭暗鬥——皇室必亂。”
蕭鸞的眉頭緊蹙,勒出一道道刀劈斧鑿的皺紋,握劍的右手青筋暴起。他募地望向蕭昭業,神色冷峻:“你現在說這些,究竟何意?”
蕭昭業淡笑道:“不過望柱國知人善任罷了。”
“就不勞皇上費心了。”蕭鸞冷笑道,“皇上的事情說完了,就來談談老臣之事罷!”
“柱國莫急。朕,還有一事不明。父王的死難道不是柱國所為?”
“嗯?”蕭鸞冷冷地打量著蕭昭業,突然笑了起來,“長懋暴病而亡,我本就覺得蹊蹺,果然大有乾坤。”
蕭昭業的麵色冷了下來:“與你無關?”
“世祖因為痛失嫡長子而舊病複發,以致駕崩,我又豈能料事如神?彼時尚無改元之征,殺了長懋於我並無好處。”蕭鸞從袖中掏出一卷繡著龍紋的綢布,“好了,皇上是打算自己動筆,還是直接在這封詔書上蓋璽?”
蕭昭業恍若未聞般,怔住了。不是他?究竟是誰還有這個神通,能暗害父王於無形?或者說,難道這一切都是不幸的巧合?下人在艾草叢中誤種了附子……這般想著,談不上是凝重還是解脫。
“皇上!”蕭鸞厲聲道。
“柱國想讓朕寫什麼?”蕭昭業抬眸輕笑道,“雖然登基以來文書之事均有人代勞,但朕的文筆倒不至於生澀,特別近日寫了不少討伐逆賊的檄文,卻是熟練得很。”
“皇上這是打算負隅一抗了?”蕭鸞嗤笑道,“本想給你留一個鬱林王的名號,貶去山野之地也就是了。現在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很好!蕭諶,進來!”
蕭昭業皺了皺眉——果然是他!
蕭諶與蕭坦之同掌禁衛軍,職務相重疊。三日前,蕭鸞之所以將蕭坦之拋了出來,固然有激怒蕭昭業、讓他落人口實的考量。更要緊的是,這樣一來,蕭諶的權力便會放大,更受到蕭昭業和禁衛軍的信任。
“皇上點的禁衛軍均已被我遣派到外署,不到酉時,怕是回不來了。東陽、宣陽、廣陽、津陽四門的侍衛和東西南北四籬門的守軍已經得了聖上諭旨,準備大開宮門、城門,迎接侯爺的軍隊進建康。有必要的話,入駐皇宮。”
“如何?”蕭鸞轉而望向龍椅上的蕭昭業,“皇上隻要乖乖地在這封詔書上蓋上玉璽,便能當個清閑王爺,一生富貴不愁。”
“這清閑王爺好是好……”蕭昭業麵露無奈,“隻是我怕九泉之下沒法子和祖爺爺、皇爺爺,還有父王交代。”
“既如此,那隻能由老臣代勞了!”蕭鸞陰著個臉,按住劍,“隻是這一切,皇上都看不到了。”
“隻怕柱國也看不到那一日。”蕭昭業頓了頓,朗聲言道,“外署與正殿不過一宮之隔,若朕有命,禁衛軍豈敢不歸?又者,蕭將軍如何確信,朕交由你二人的禁衛軍便是皇宮中所有的兵力?建康城四門外迎接叛軍的究竟是洞開的城門,還是朕的親兵?”
蕭鸞聽著麵色變了三變,將腰間的寶劍攥得緊緊的,“不可能!你豈能未卜先知?”
“多疑的性子給我留下了悔恨終身的遺憾,卻讓我守住了皇爺爺的江山。”蕭昭業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笑意,“我沒有柱國那般大度。柱國若有不甘,便去同皇爺爺訴說罷!曹道剛!”
正殿的門被猛地推開,曹道剛領著六名侍衛昂首闊步地邁入殿中。
“臣在!”
蕭昭業虛抬了抬手:“平身!情況如何?”
曹道剛站起身來,凜然道,“禁衛軍已全數召回,正在殿外聽候皇上指派。宮外傳來消息,叛軍大部已被巴陵王帶的軍隊鉗製住,正在招降。”
“好!助紂為虐亦是身不由己,隻要他們歸降,朕既往不咎!”
“皇上聖明!”
蕭昭業瞥了一眼堂下局促不安的二人,揮袖道,“將叛臣帶下去嚴加看管!去德乾殿,把新安王請來!”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