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臨百仞之淵(中)(2 / 2)

“蕭大人,屍體怎麼處理?”

“先抬下去,扒開他的嘴灌幾兩酒。要用最好的酒。下去罷!”

“是!”

整潔寬敞的庭院被血暈染過,透著一種妖治的絢麗。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偏園的每一個角落,蕭坦之揉了揉鼻子,舉步往上了偏閣。

二樓,蕭鸞正倚靠在窗前的躺椅上,仿佛聆聽一場美妙的音樂似的,闔目享受著。

蕭坦之立於五步之外,拱手道:“稟侯爺!成了!”

“皇上既然想逼得我動手……”蕭鸞慢條斯理地睜開眼,手指輕輕敲著,“那你就盡快進宮,好讓皇上知曉這個噩耗罷。”

“我?”蕭坦之麵露猶豫,“這不太合適罷?畢竟皇上現在還當卑職是……”

“是近臣?”蕭鸞嗤笑道,“若是近臣,此番查處兵器鋪,你會一點消息都沒聽到?武陵王之死,他早就懷疑你了。”

蕭坦之大驚失色:“那為何……”

“他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的小皇帝就是再聰明,也想不到武陵王中的毒並非下在了酒中,而隻是在酒壇的邊緣抹了一層毒霜罷。”蕭鸞原本蔑視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你去向他稟報此事,也該讓他嚐嚐眾叛親離的滋味了。該怎麼說,你知道罷?”

“侯爺您在朝堂上反對皇上封賞周奉叔,那廝酒後懷恨在心,闖進尚書省,搶了侍衛的佩刀大開殺戒,欲侯爺不利,終被杖斃。”

“很好。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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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就說嘛……”蕭子隆一拍大腿,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哈哈!你們今日這出雙簧倒是演得不賴,就是周將軍最後有些沉不住氣了……”

蕭昭業笑著擺擺手:“周兄本就嗜酒如命,趁著這種時機向我討酒喝,也是常有的事。我早就見怪不怪了。怕隻怕當朝鬧這麼一出,被蕭鸞抓住了把柄。”

“嗯……”蕭子隆愁眉道,“蕭鸞今日在朝堂上硬是這麼橫插一腳,的確奇怪。被你此番壓製,他定會有所行動。如今這序文已經譜好,你這後頭打算怎麼辦?”

“我……”

“稟皇上,征南谘議參軍蕭坦之求見。”

“他?”蕭昭業遲疑了片刻,心中騰起不祥的預感,“傳!”

蕭坦之垂手立於堂下,麵帶憾色地一點點稟報著。盡管早已打好了腹稿,他還是顯得有些局促,不敢正視蕭昭業的眼睛。隨著蕭坦之嘴巴一張一合,那一句句話語針紮般流入蕭昭業的耳廓,他的麵色霎時冷了下來,瞪大的眼睛充了血似的。

“……周老將軍力大無窮,尚書省的侍衛傷亡慘重,眼看就要攔不住了。情急之下,也不知是何人敲了周將軍一棍子,沒想到正中天靈蓋……周將軍當場斃命……”

蕭昭業鐵青著臉,死死地瞪著蕭坦之,麵上的怒火不加掩飾地竄了起來。大聲的斥罵尚未出口,便覺得袖口一緊,卻是蕭子隆握住了他的手腕。

“冷靜!”蕭子隆壓低聲音,提醒道。

蕭昭業穩住心神,緩緩地倒在了靠背上。眼前這個人曾是他頗為得意的心腹。早年,蕭坦之作為東宮的直閣將軍,為蕭昭業監視東宮中的動向,提供了不少密報。即便當初的信任已經不複,當蕭坦之這般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麵前,不加掩飾地為蕭鸞帶話時,蕭昭業仍然感到這樣的背叛帶來的森冷寒意與炙烈怒氣。

想到是他在背後動手腳,是他毒害了五爺爺,是他誘殺了周奉叔,蕭昭業的心中熊熊燃燒者熾熱的恨意,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以慰亡靈。可是他不能,若逞一時之快,無故殘殺命官的皇帝與暴君無異,定會被蕭鸞拿來大做文章——他,必須忍。

怒氣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發自肺腑的哀痛。蕭昭業以手扶額,穩住自己的情緒,惋惜道:“周將軍一片赤膽忠心,唯一的缺點便是貪杯好鬥。朕曾告誡他多次,不料,唉,他還是為此賠上了性命……酒後大鬧尚書省原是周將軍之過,但事已至此,朕不忍多加苛責。你派人將周將軍的遺體收殮了,以威侯之禮下葬。西昌侯年事已高,此番鬧事,他可有受到驚嚇?”

蕭坦之愣了愣,答道:“聽聞彼時西昌侯在閣樓之上,身邊有武士護衛,並未與周將軍正麵衝突,想來當是無礙。”

“西昌侯乃三朝元老,國之棟梁,萬不可大意。傳朕諭,著太醫院派禦醫為西昌侯診斷。”

“臣遵旨!”蕭坦之徐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