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無論我怎樣不願,你還是做到了,不是嗎?”
何婧英抬眸,定定地望向對麵的女子。
霍采婕顯得局促不安,她微微側臉,避開炯炯的視線,沒有答話。
何婧英並不介意,複又開口道:“今日,我隻想問你一句,拋卻權勢、無關富貴。你入宮,是因為愛他嗎?”
“臣妾,臣妾……”
何婧英忽然掩唇笑出了聲,打斷了對方吞吞吐吐的答話——或者說,她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想知道那個答案,不敢知道。無論是虛情還是實言,她的心意定下了,便不會受擾。
“我如此推心置腹,原來隻是一廂情願罷了。既然采婕姐姐還沒有做好回答的打算,倒也無妨。我直接說結論罷,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再用往日的心境待你。所以,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喚你‘采婕姐姐’了。今日之後,我便再不是當初那個一到東宮,便欣喜地跑到雨榭小閣的女孩。我是連累你跌落山崖的當朝皇後。而你,則是費盡心機,介入了我的家庭的霍修儀——僅此而已。”
“娘娘,臣妾不敢……臣妾並非……”她的連聲辯解在意料之中,隻是頰上兩道狹長的疤痕更添幾分哀憐。
何婧英皺皺眉——她不能心軟,“你放心,豈不聞‘橫絕四海,當可奈何?’你羽翮已就,縱使一年為期,一年以後你若想留,我也奈何不了你。我可以向你擔保,我不會與你為敵,大家相安無事便好。讓你的婢女服侍你回宮罷。”
霍采婕的嘴微微張了張,似乎想辯解些什麼,終是埋下頭,應聲:“是。”
鴻鵠高飛,一舉千裏。
羽翮已就,橫絕四海。
橫絕四海,當可奈何?
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鴻鵠歌》
“聽說你今天在紫荊林中遇到了采婕,還和她兩個人談了許久?”
“怎麼了?心疼啦?怕我欺負你的修儀?”
“心疼嘛,肯定是有一點的——”男子一襲黃袍,壞笑著拖長了語調。
見何婧英板著個小臉轉身便走,他忙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把撈了回來,鄭重其事地補充道:“不過我想,以她的道行,欺負不著你才是。看你這鬥誌昂揚的樣子,倒也不必心疼你了。”
……
“你看看你啊,這白眼翻得,沉沉夜幕之下,看得很是滲人……”
……
“好好好,不鬧了。你們都說了些甚麼?”
何婧英眼珠一轉:“你想知道就去問霍妹妹啊!”
“就憑你現在這眼神,要是我哪天真的去了一遭伊塵宮,隻怕這景仁宮的大門,我就再也邁不進了。還是讓我來猜一猜,你莫不是警告她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然後她就聲淚俱下地跟你解釋,說她完全是為了查明真相才進宮的?”
“你都想些甚麼?沒有。”
蕭昭業輕挑起女子的下頷:“那——你便是以利誘之,許諾她離宮後高門大宅、金珠玉器?”
“正經一些罷!”何婧英別過頭躲開了他的手指,麵露疑色,“你今日看起來心情好得有些詭異……”
“按我說,女人嘛,該妒忌的時候就得妒忌,這才是女人本色!先賢之書、古仁之道總是時不時地出一些謬誤,這便是一宗。是以,我的心情如何能不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隨郡王一回建康,連帶著你說話都花言巧語起來了。”
“他如何能左右得了我?這些都是我的心裏話!說到回京,五爺爺明日午時約莫便會進城,後日的早朝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原來是因為五爺爺抵京,怪不得你心情這般好。他來了,你也能省點心了。”
“這心要看怎麼省了。若是你的事,如今日這般,我可是情願多留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