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子悶悶的應了一聲,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劃破黑暗,濡濕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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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衛的接應下,二人逾牆而入,靜夜之中,匆匆向修竹園而去。
“王妃回來了。”
“免禮。今夜我來守著,你們先下去罷。”
“是。”
丫鬟提燈行遠,何婧英確定四下無人之後,忙將藏身屋後的楊瑉之領進屋來。男子將肩上的藥匣放下,三步並作兩步行至榻側,俯身切脈。何婧英屏息站在一旁,不住地搓揉著衣角,想聽到些什麼,又怕聽到些什麼,不知所措的樣子仿佛回到了垂髫之時。
未幾,楊瑉之眯了眯眼,將男子的手放回被中掖好,又動作輕緩地撩開衣襟,解開繃帶,傷口在白淨的皮膚下顯得觸目驚心。鎖骨下,一寸長的傷口結著薄薄的血痂,黃色的膿水中摻著血絲不斷地從傷口中流出。
何婧英第一次為他換藥時,眼角的淚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覺著疼,說不上是肩頭,還是心頭??然而此刻,她已能鎮靜地看著那道傷口。這兩日哭得夠多了,不想哭了,這輩子都不想哭了。但她不敢想,要是那人永遠地離去了,還能不能不哭——或者,還哭不哭得出來。女子總是那樣細膩敏感的生物,淚,流不盡;情,訴不完。
“阿奴,到這個地步了,我隻有以赤鳳針法一試??”楊瑉之回身,神色嚴峻。
“赤鳳針法??”她重複著,身子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八年前的一切曆曆在目——同樣是這樣一個靜得可怕的夜,同樣是這樣一個暖得清寒的屋,榻上人奄奄一息。
“大人膏肓之疾,唯今之計,小生隻有一試家傳的‘赤鳳針法’。隻是此法凶險非常,需在周身大穴下針,且連續三個時辰不得間斷,一旦有所疏漏,回天乏術??”
“娘,讓先生試試罷!”女子泣不成聲,緊緊地拉著身旁麵色哀戚的女人的袖子,“這是爹爹,爹爹最後的機會了??”
兩個時辰之後,靜候於門外的她突然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恍若自天邊傳來。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滑落??
“楊大哥,非此法不可?已經??到了這地步?”何婧英強忍著心頭那股難以自持的悲哀,問道。
男子默默頷首。
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之後已然天明。就算自己能盡全力擋住這三個時辰中任何的打擾,但三個時辰後,楊大哥想要全身而退卻是天方夜譚了。若事敗,隻怕我二人都會被扣上謀害親王之罪,何家或也不能幸免。可若功成,他——就能醒來。彼時楊大哥救了他的性命,就算他真的容不下楊大哥,在我傾力相保之下,當因無事??
她的手心冒出細細的汗絲,尺璧寸陰讓她心亂如麻,無法再思考下去。
“楊大哥,你告訴嫤奴,你可願全力救他?”女子仰頭,目光炯炯。
“阿奴??”像是從她的眸中看到了什麼,楊瑉之有一瞬的失神,“我會的。”
“你可知,這一下針,若是救不回他,我們都會成為大逆罪人。如此,你還願醫治他嗎?”
“阿奴心中不是已有了答案嗎?”男子笑著,有些苦澀,“阿奴的答案,便是我的。”
女子一愣,訥訥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