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子萬年(下)(2 / 3)

“老天何忍!竟要奪取法身的性命!”顧不上屋中一幹禦醫奴仆,王寶明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還請太子妃保重身子!”當先而立的一位鬢發斑白的禦醫拱手勸道。

“周老太醫,小兒??小兒還勞您全力相救啊!”

“是??老臣定當竭力!”

“母妃,兒臣想請王爺回府。”何婧英語驚四座,地下站著的禦醫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王寶明尚未開口,周禦醫便急急說道:“老臣鬥膽直言,南郡王妃,此舉不妥!王爺劍傷嚴重,才堪堪止住血。此刻是輕易移動不得,否則輕則血流難止,重則??”

“是啊,孩子。我知道你害怕甚麼,那群賊人竟能闖進東宮傷人??你放心罷,現下已然加強戒備,南郡王府反而難保萬一。法身傷重,還是讓他留在此處調養罷。”王寶明拉過女子的手,語氣溫和但帶著不容違逆的力量。

“那,那兒臣要留下來,直到王爺醒來。否則實在難以心安!”

“如此——便依你。”

便是循著殺價的道理與技巧,何婧英名正言順地留了下來。

所謂留下來,便是留在屋中片刻不離。

一個人靜靜地待著的時候,何婧英習慣於思考,從朝堂政局,到坊間異事;從計算世人,到算計眼前人;從運籌帷幄,到縱橫捭闔??或許唯有這樣,她才能打發百無聊賴的時光,讓自己沒有機會去回憶,去感傷。

但當這屋子裏重新靜得可怕時,她放棄了思考——何人主使?意欲何為?何以自保?何以反擊???這一個個猶待解決的問題齊整地羅列,但她不願費心費時去想——隻要他醒來,那些不重要。隻要陪著他,那些不重要。

“喂,你知道嗎?出嫁前,我也想象過很多次,這麼個自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王爺是怎一副模樣??但紅蓋頭掀起,看到你的那一刻,‘王爺’兩個字,我壓根兒叫不出口。”她淺笑著,緩緩說道,“那副不冷不熱、磨磨蹭蹭的溫吞模樣,像極了寺廟小和尚敲的木魚,悶悶地響著,叫人著急。”

“在蓋頭掀開以前,我滿心醞釀著恨你的情緒,恨你一紙婚書毀了我的一切。可是打了照麵的那一刻,突然恨不起來了——光顧著將你的腦袋想成一個小木魚,沒心思計較別的了。哎,你還莫要跟我爭,甚麼儀表堂堂、英俊瀟灑,那都是別人恭維你的,我可不吃這一套。”

何婧英專注地望著那張失了血色的麵龐,仿佛下一刻,那人便會氣急地坐將起來。

“木魚木魚,堂堂一個大男人,大齊朝的南郡王爺竟向我一個小女子討教國事,可不是榆木腦袋麼!可是我一邊看不起你,一邊卻又盡心地為你考慮著,這麼說來,愚蒙的反倒是我了?幸而你還算孺子可教,舉一隅能以三隅反,就是有的時候忒執拗了些,打定的主意,怎麼勸也是不肯改的。就說近些日子,我讓你趁熱打鐵,將父王一軍,你倒死守著所謂忠孝仁義,可不是白白挨打?我表麵上賭氣由著你,其實日日懸心,生怕你這一意孤行的愚忠愚孝,釀成甚麼難以挽回的後果。”

“不過??現下看來,倒是我錯了?那日父王到底和你說了些甚麼,你若不告訴我,我隻能自己猜了。隻是前日你為何要哄騙於我呢?是??還不相信我嗎?也是,空有夫妻之名,我在你眼裏大概是一個常說些逆耳之言的軍師罷,有甚麼理由推心置腹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這五年助你建業,我自認盡心盡力,問心無愧??罷了,不說這個。”女子自嘲地笑笑,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麵上一喜,“可記得三年前,你問我有甚麼法子能拉攏周奉叔那個莽漢?那人自高自大、逞勇鬥狠、沒大沒小,卻武藝超群、忠肝義膽,若能收在麾下,不失為一員猛將。彼時他剛入京述職,我讓你隱姓埋名,與他相交於市井,須知此人最是重兄弟義氣。其實當時,我是存了為難你的心,周奉叔幾近不惑之年,你在他眼中便是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毛頭小子。忘年之交,又談何容易?我還是低估你了!隻記得半月後,你坦白身份,邀他來府上一敘。那蠻人在府中大搖大擺,有恃無恐,遠遠地見到我,竟對你說:‘這丫頭,看著比其他伶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