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豆蔻十四,嬌豔欲滴。那年他誌學十八,少年懷誌。
他是富家子弟,名喚張誌,張家是京城有名的大家豪庭。她是青樓討人①,名曰清柳,年紀雖少卻已是當家花魁。
他與她相遇於蘭亭②。他題了堪稱絕對的上聯,隻有她,對出了下對。“秋霜未染三分墨。”“古月已愁十裏秋。”
漸漸,二人相識,相熟,相知,相戀。
最後一次相見,她在街上被人欺負,他挺身而出。那粗人吼了一句:“不過風塵女子,倒傲嬌得比大家閨秀,嗬!”
她還記得他張誌當時不可置信和厭惡的眼神,他一把把她推倒在地,看他遠去的身影,想攔住他,對他解釋:“吾乃清倌③矣。”卻也隻能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自張誌走後,她四念俱滅,衣物除了絕滅黑暗的黑色便再無他彩。她四處求師,終是習得一手好醫術,開了醫鋪,一年後便賺錢贖身離開了那座令她傷心的城。
每日,她幫人看病,醫病,治好了無數的人,人稱“黑服神醫”。那日,她的醫鋪來了一個一襲白衣的溫潤男子,她不禁皺眉,沒錯,她不喜歡如此明亮的顏色。不過,那白色,他穿起來,倒是難得的好看呢。
那男子坐下,道,“柳兒,”她心中一驚,多少年沒有人這麼叫過自己了,此人…
那男子道:“嚐時,汝方討人,吾念之,待汝梳攏④時,吾將贖汝之,未嚐想…後之吾詢姆媽⑤,伊⑥道汝早已離去矣。”
她沉默,她在自己的回憶裏尋找這樣的一個男人,記憶裏,好像是有這麼一個白衣男子,每次自己登台表演的時候,他總是在台下喝彩。
她淡然道:“公子,身體何處不爽?吾必盡力醫也,既嚐事,勿提矣。”
那男子將她的手一把抓過,放在胸口道:“汝道不知也?其為汝而動,汝不已,其亦不動之。⑦”
她道:“公子若體事無疾,恭請去矣,體老病衰者候之汝後。”男子沉默,道:“既之此,吾將工於汝,不計酬,可否?⑧”
她點頭,“然。”
那男子每天任勞任怨的工作,慢慢地,她習慣了他的存在。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
轉眼,一年已過,到了她的生日,那男人,人稱嵐公子,卻不在家。她一個人呆坐在房中,不知應當做些什麼。果然,沒有他在,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習慣的吧。夜回夢轉,有時還是會夢到張誌,每次夢醒,眼前還是被淚水浸濕的枕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抹平這道傷疤。
門被推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灰土沉沉的臉和破舊的衣物,她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來,那男子呆愣住,道:“柳兒,汝之笑美極矣。”回神後,立即把手裏的東西遞上:“柳兒,芯莖花,汝念之已久。”
芯莖花,隻生存在崖壁上的黑色花朵,由含有劇毒的金銀雙蛇守護,這是清柳最喜歡的花。這個男人,為了她小小的願望,竟然…“吾輩,明日去西市⑨。”男子不解地望著清柳。“吾嫁與汝,汝可願?”男子一時結舌,繼而興奮地擁住清柳,仿佛擁住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