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細嫩白淨的手輕輕敲擊在棋盤之上,噠噠噠噠似乎帶著某種韻律,他挑起一顆棋子,鬼使神差的破了他一軍,“對上了。”
另一邊伸出一隻覆滿了白霜的手來,指節修長,動作有力,“師父你說對上了,我哪裏還逃得掉,吃。”
少年這般死磕的辦法也實屬無奈之舉,一年來下棋從未贏過眼前這個男人,他神鬼莫測的棋法總是出其不意中就讓對手敗下陣來。
“這九宮棋你也熟悉了,身體也差不多恢複了,是時候出山做些什麼了。”男人收起棋盤,“最後一步吃黑子,我就勝了。”
九宮大陸以前是神創大陸的一部分,自從九個創世神在世間消聲覓跡之後人類崛起了,替代妖族成了萬物靈長,九子避世前建造的九座宮殿被人類占領,年年供奉著九子香火不斷。
而說神創大陸為何被除名,卻是因為九子們將自己創造的大陸分成了五塊,貧瘠的北原、西海、東界與蠻荒被剔除在外,隻取了土地富饒的中央大陸建立那九座有著紀念意義的宮殿。
“九子棋是九宮的象征之一,你若能參悟其中的道理,便能看破世間的變局。”男人揮了揮手,撣去棋盤上的塵埃。
九宮棋僅有九子,遵循五行相克之理,期間變化萬千,精妙古怪,無人能做常勝將軍,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仿佛對世間萬物之理爛熟於心,何種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豈能以一凡人之理窺探天機,師父你說是不是。”男子笑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全然沒有方才下棋時的光彩。
“九子以盤古為首,他去二次開天之後餘下八子都開始避世,人類占了九宮之後更加不可一世,想要窺探天機的,不好說還真是有。”
“畢竟是人類啊,就連九宮之間都是風雲暗湧,各自為政,你看那蠻荒之地,雖然分有九族,但卻睦鄰和睦不見爭端。”
男人大笑起來,聲音爽朗無比,“你這是在提醒我,蠻荒之地,他該醒了嗎。”
世間有三處極暗之地,其中一處是詭異莫測的黑宮所在,昏暗中冒出一股黑氣,摧枯拉朽般將幾棵杉木傾倒,陰沉幽暗的聲音像從地底傳來,黑霧中伸出一隻纏著灰布手掌,他向著南方指了指,“出兵。”
動靜像是閃電,瞬間另一處也有了反應,金鍾上的巨龍雙目圓瞪,黃袍中的手同樣往南方一指,“出兵!”
宮牆,金甲,士兵,長矛,四方圍繞的是一座精妙絕倫的金色大殿,殿門外倉皇跑進一個將領,他顫巍巍的麵朝金椅上的五個麵孔,通報道,“兩派……往……往蠻荒發兵了!”蠻荒兩千零一十四年,冬。
寒風料峭,一個繈褓被棄在了破落的小屋之前,屋中人被嬰兒大聲的啼哭所驚醒,咿呀一聲門被推開,隻見地上被丟棄著一個未滿周歲的孩子,老婦人心疼的將孩子抱起,四下觀望,除去漫山遍野的銀白卻不見一人,便心知這是個棄嬰,思緒再三最終還是抱進了自己屋中,因在數九寒冬之時撿到,便取名名九,無姓。
蠻荒兩千零二十三年。
春光旖旎,九齡男童端坐在大樹“平原之哨”的枝幹上,蕩著雙腳,望著深邃的藍天,忽聽的遠處嘯聲而至,觀望過去驀然見的一條黃色巨龍衝天而起,盤旋在雲霧之間,龍首上安然站立著一人,身著黃袍,氣定神閑,巨龍時而隱於雲霧之中時而騰空在烈陽之下,遍體鱗片璀璨發光,男童格格大笑,竟是仿佛巨龍在逗弄他一般看的不亦樂乎。
而遠處的蠻荒子民們紛紛伏地跪拜,口中念著龍子大神,麵容嚴肅,大氣都不敢喘。
而蠻荒兩千零三十四年,晚春之夜平原蒼茫,一股蘇生的氣息悄然綻放,此刻蠻荒正值戰亂,九宮大舉入侵,這一個小村落像是隨風雨飄搖的小草,人人自危。
少年已是弱冠年紀,材貌初成,五官俊挺,眉眼青澀但透著一股子蠻荒的倔性與野性,遙望明月,冰冷蒼白的月光勾勒出他分明的輪廓。
他被蠻荒子民養育長大,九宮之民稱他們為遺棄一族。
今夜月色顯露出些許殘紅,他坐在“平原之哨”的枝幹上望著山頂的月盤,天邊奔來幾匹夢馬,它們身披雙翅能感知光的流向,踏光而行,一兩個人騎在夢馬背上,看不清麵貌,穿著藍色的長袍十分優雅從容,忽見靈力閃動,光芒流轉,一副巨大的畫卷在空中展開,古色古香消散著仙家之氣,畫卷之上百獸翻騰瞬息萬變,名九揉了揉眼,瞧得暈暈呼呼仿佛做夢一般,殊不知一場浩劫正向此地奔來。
畫卷消失,靈力螢光似的流散,平原之哨無端的開始顛簸,枝條晃晃悠悠,名九險些跌落下去,放眼望去山腳下的部落中依稀能瞧見一些奔竄的人影。
夢馬已經遠去,山頭上一些躁動的黑影打碎了圓月的輪廓。“角鹿。”一對對巨大的鹿角拓印在月光下,威武雄壯。
角鹿好戰而且群聚,發起狂來山崖都能給撞碎,但這個季節不是角鹿戰鬥的季節,它們也從不會出現在人類的村莊附近,事出蹊蹺。名九這才想起方才那畫卷與傳說中的百獸圖極為相似,能夠驅馭百獸發動獸潮進攻,而夢馬上的人衣著更是像極了九宮之人的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