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靜靜地下著雨,一連下了五天還是沒一點停下的意思。少年皺著眉頭坐在交易站的門口,他終於按捺不住了,起身去收拾雨具。
北方人的習慣是雨天一般不出門,就別說會有生意上門了。況且他家的交易站地處偏僻,除了雪域的部落會定時有人來用雪域的特產換糧食等生活必需品以外,基本上其他人很少找上門。現在的情況很糟糕,過去的一個多月以來部落的人一次也沒有來。再這樣下去,交易站的生意不好做了,他必須出去探探消息。
裏屋的人聽到動靜。
“阿真,你要出門麼?”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媽媽,你好好歇著。我進城看看,天黑之前就回來。”
少年名叫平真,今年十五歲。裏屋的女人是他媽媽,膝蓋有舊傷,一遇到下雨天就會疼得下不了床。母子倆靠經營這家交易站生活。
“那你路上小心,早些回來。”女人不再勸兒子,她好像已經察覺到什麼,用她的話說就是,女人的直覺,她不希望兒子這時候出門。
平真不說話,靜靜地穿好蓑衣戴好鬥笠,把一小袋銅幣揣入懷裏,用油紙包好倉庫最裏麵找出來的一些貨物,保存的挺好,是一些毛參和獸骨。這些東西是他許多次交易中存留下來的一部分,專門用來應付這種情況。他要去雪雁城找地方賣掉這些剩貨,買些糧食回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到其他的交易站打探部落的消息。部落的人一個月裏連續三次交易時間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有點反常,他必須儲備足夠的糧食,不然等到部落的人下來,他也沒東西和人家換。
毛驢顯然不願意在這樣的雨天出門,平真費了好大勁,最後還是忍不住脾氣給抽了幾鞭子才踏實。放在平時平真是怎麼也不會抽它的,這驢子在他家幹活五年了,和平真關係一直挺好。看見那驢子居然流眼淚了,跑倉庫翻找了好久,終於弄了件破毛氈披在它背上,好歹出門能擋擋雨。
一人一驢就這樣在嘩啦嘩啦的雨中行進。
雪雁城和其他的城不太一樣,允許部落下來的人在城中自由生活,盡管部落的人很少下來,準確地說是幾乎不下來。大陸最大的國家中州帝國不久前才擊潰了幾個大部落援助天狼城的聯軍。這裏麵的關係說起來挺複雜,天狼城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要攻上雪域。雪域人盡管不與外界來往,但唇亡齒寒的道理卻很懂。雪雁城和天狼城地理位置差不多,處在中州帝國和雪域部落之間,卻好像絲毫不受戰爭的影響,在這裏,所有人地位有高低,但所有人都很滿足自己所處的地位。平真雖然隻是個小商人,但目前為止他還很享受這個王國給予他的商人的尊嚴。雪雁城雖然版圖不大,除了主城雪雁城以外隻有幾座附屬城池,但名義上卻和中州帝國擁有平等的國家地位。這一年是中州帝國龍神紀年1195年,雪雁城鳳德紀年1200年,祖先傳下來的。話說,像雪雁城這樣還沒有劃入中州帝國版圖的小國已經越來越少了,北方大陸上號稱戰無不勝的天狼城在中州帝國的攻勢之下堅持了三十三天。大家都說雪雁城的國主每年都會親手繡一幅江山社稷圖獻給中州帝國皇帝,這樣才勉強保全國本。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一旦中州帝國大兵臨城,雪雁城很難堅持超過三十天。
名噪一時的虛浮子海外歸來已經三年了。是找到了長生藥?還是沒有找到?吟遊詩人傳來的這些話題很受大家的喜歡,好像中州皇帝有了長生藥,自己也能沾點光多活幾年。平真不關心這些,也不談論這些,他隻關心怎樣從部落人手上收到更好的貨物,再把這些好貨盡可能高價地賣出去。在十五歲少年的眼裏吃飽喝足偶爾有時間到城裏耍耍就是快樂的人生了,至少現在隻能這樣,媽媽告訴他,吃喝玩樂什麼的都要錢,所以落到兜裏的金幣才是貨真價實的快樂。他不怪媽媽讓他成為這樣一個俗人,每當看到路邊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屍體,他就知道媽媽教他的那些是他活著的基礎。
雨還是無休無止地下著,街上幾乎沒有行人經過。平真第一個要拜訪的是煉藥師公會,他必須先把這些毛參和獸骨換成金幣。毛參的品相很糟,這是庫存太久的原因,但平真很確信這些毛參的真實品質極好。那些獸骨的缺陷在於有裂痕,不好兜售,但有幾根骨頭平真認不出來是屬於什麼野獸的,不是平真收到的貨,他寄望著公會的人也看不出來,這樣他好有發揮的空間,將賣價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