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初春,豔陽。
明媚的陽光透過的青色的蟬翼窗紗透入,在屋內地麵上蒙上一層盈盈若若的青色光影,宛如一汪幽幽的碧水,寧靜而淡雅。
雕花的楠木書桌上平整地鋪著一張潔白的宣紙,古雅正立在案前細細的畫著一幅墨蓮圖,淡淡的墨跡在宣紙上一層層暈染開來,墨汁的輕透,幾朵素雅潔淨的蓮花亭亭躍然於紙上。
曉秋靜靜地侍立在她的旁邊,一圈圈細細地研著硯台裏的濃墨,目光有意無意的望向古雅那素靜得有些漠然的臉,不知怎地,曉秋心中竟泛起一絲絲的怯意來。
三年前這位三姐古雅暗中與外麵的男子私通,大老爺現後怒不可遏,不但將三姐關在零星築,更是將那與姐私通的男子捉住暗中處殺,三姐聽到消息後在屋裏懸梁自盡,大概是想給那男子殉情吧。
思及此處,曉秋又情不自禁地覷了一眼安靜作畫的古雅,古雅的左手正輕輕提著右手寬鬆的冰藍色水袖,右手執筆,嫻熟地在畫的右上角題字:餘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曉秋不識字,也沒有關注著這紙上濃淡相宜的素雅墨蓮,隻是在回憶三年前的事情:也是這三姐命不該絕,姐懸梁被下人撞見,大老爺雖然氣憤姐與外人私通,可是到底是父女,大老爺還是急請了大夫硬是將姐搶救了回來。
古老夫人聽聞此事,倒是疼惜這三姐,便日日將三姐帶在身邊,也是時來運轉,因著老夫人的疼愛,三姐從古府最不受寵的庶出姐一躍成為古老夫人最寵愛的孫女。古府上下皆因著古老夫人的麵,也不能奈何三姐,哎,可見這時運一事,當真玄得很啊……
古雅又在烏黑的硯台裏順了順手中毛筆,繼續在畫中寫道:壬辰年三月十六日古雅。
放下手裏的筆,古雅安靜地瞧著“壬辰年三月十六日”這行雋秀的《靈飛經》楷,思緒飛轉,不由地想起了三年前的這一……
已三年了。
他已死了三年了。
仍是零星築,仍是初春,也仍是豔陽,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可是細細一想,許多的事情都已變了。他再也不會教她寫詩作畫,再不會教她撫琴弄蕭,再不會看她曼舞輕揚。
物事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姐……”曉秋怯怯地喚了她一聲,將古雅的神思遠處拉了回來,古雅側頭看了一眼曉秋,曉秋的目光與古雅那清靈的目光一遇,便驚慌地低下頭來,不敢再去瞧古雅。
她仿佛很害怕古雅,古雅輕輕一歎,溫言道:“曉秋,陪我到園子裏走走吧。”
出了零星築,便去了古府的後花園,這時迎春花已開了,黃色的花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甚是嬌豔迷人,乍一眼瞧去也是心曠神怡。
因著園子裏春光甚好,古雅不覺在園子裏玩賞得久了些,正想去圓中的八角亭子休息時,一陣嘻嘻哈哈的女子嬌笑聲隨風飄來,緊接著有兩個約十七八歲的女子自一從繁茂的花樹後轉出來,向古雅迎麵走來。
三人打了個照麵,那兩個女子略微一驚。
那兩個女子一個是古雅同父異母的姐姐古婉如,古婉如是古府的嫡出姐,古維鏞正妻周湘周夫人的第二個女兒。而站在古婉如身邊的是叔父古維鏢之嫡女古敏如,正室王夫人所生。
古府的先祖古靖是毓朝的開國名將,幫著高祖宇文炎打下這大毓朝後,便被封順國公,傳至古維鏞已是第四代了,家族也逐漸落敗。十多年前北方勇猛的少數民族罕識族與西邊的榮雲族聯合侵犯中原疆土,一路攻城掠地,燒殺搶奪,無數邊關居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江山亦是不穩。當時的皇帝宇文堅便下了旨讓古維鏞與其弟古維鏢隨著當時的三皇子宇文玨出征,古維鏞驍勇善戰,直將那罕識族與榮雲族一直打退至北漠,使得他們再不敢覬覦大毓土地,為這大毓江山立下汗馬功勞。三皇子在諸皇子中奪得皇位,而古維鏞亦被賜封大將軍,官位僅次於丞相,同時古維鏞的大妹妹古思蓉被選入**,封了昭儀,古家又是榮極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