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陽春三月,明媚的陽光透過黃的窗紙,從破舊的雕花窗外透了進來,給這安靜的屋帶來了幾絲寧靜,許是太過於寧靜了,倒透出了些淒涼的味道。
古雅正立在西窗下的破舊紅木書桌前作畫,柔軟的羊毫輕輕帶過桌上鋪得展平的宣紙,淡淡的墨跡如江南煙雨的空,從潔白如雪的宣紙上一圈一圈暈染開來,隨著墨汁的延綿滲透,在紙上開出一朵素淡靜雅的亭亭墨蓮。
“姐……”丫鬟紫雲滿懷心事地研著墨,抬眼看了多次這已連續畫了一個時辰墨蓮圖的古雅,臉色沉重複雜,張了張嘴卻終究沒勇氣下去。
古雅旋頭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紫雲,笑了一笑,素手執筆,在右上角的烏黑的方形硯台裏順了順筆,一邊在畫上題詩,一邊微笑道:“想什麼便是了,這樣欲不的,豈不難受?”
紫雲停止了研墨,眼簾漸漸低垂下來,像是經曆了一番激烈心裏掙紮,靜默了很久很久才下定決心似地對正在悠閑題詩的古雅道:“姐,我……我……”
蘸飽了墨水的毛筆忽然停在了宣紙上,古雅詫異地轉頭看向滿目愧疚的紫雲。
紫雲比古雅年長五歲,自就伺候著古雅,兩人的感情自是與別個不同。紫雲跟著她這位不受寵的姐不知受了多少氣,這讓古雅很是感動與感激,早已將紫雲當成自己的朋友了,如今紫雲的行為怎會如此怪異?
古雅擱下手裏的毛筆,正想細問是何緣由時,屋外忽然轉來一陣急衝衝的腳步聲,不久一個著深紫色錦衣的中年男子從門外跨了進來,這男子向來威嚴的臉上帶著怒容,銳利的目光掃見桌上的墨蓮圖時,怒不可遏地衝到桌邊一把揭起那張薄薄的宣紙,雙目緊緊盯著圖上的《靈飛經》楷。
這男子的突如其來讓古雅驚在原地,她睜著一雙清靈的眼睛愣愣地看著這男子,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雖然上次見他時她還是隻有七歲,可是這張威嚴的麵孔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正是她的父親古維鏞。
她是庶出的三姐,母親生下她的那一日便難產而死,自古雅記事起這位父親就對自己極為冷淡厭惡,厭惡到請安都不許古雅去,因為他不想讓古雅出現在他麵前。
七歲那年古維鏞在看見古雅後就無緣無故大雷霆,鬧得古府人心惶惶,自那以後古雅再也不敢出現在他麵前。父親的厭惡,嫡母的壓迫,兄弟姐妹的嘲笑,讓她在古府裏舉步維艱,若非奶奶的憐惜和疼愛,古雅真不知道她在古府怎樣呆下去。
如今古雅已十四歲了,這是這七年來她第一次看到她的父親,她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秋至皆空落,淩波獨吐紅。托根方得所,未肯即從風。”古維鏞冷冷地念著畫上古雅所題的詩句,眼裏的憤怒如火般燒紅了他的眼睛,他的犀利的目光掃到古雅嚇得慘白的臉上,古雅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想些什麼,可喉頭因過於害怕而被什麼東西緊緊塞住,一隻字也無法吐出來。
“爹爹。”鼓足了勇氣,古雅終於從口裏顫聲喚了他一聲。
古維鏞猛然將手裏的用力畫糅碎摔到地麵上,怒視著她:“!誰教你畫的!”
這幅蓮花圖著墨講究,濃淡相宜,將雨後新孤荷的神清氣爽而孤高不俗的感覺呈現出來。書畫結合,筆墨妙趣橫生。一個年方十四歲的少女畫出如此佳作,實在可以稱得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