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出宮逛街,圭棠的興趣明顯比辛夷大了好多。也是,圭棠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常年不是悶在暗營就是跟在辛夷身後,平時再如何冷酷絕情,心底的一份天真浪漫卻難以掩蓋。如今難得出宮一次,她女孩子心性表露無遺。此時圭棠的心思已全然被小攤上的玩意兒吸引住了。
辛夷無奈一笑,圭棠是全然忘了要護衛自己的責任了。她搖了搖扇子,索性隨著她去,於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若不是她一身錦衣華服,更兼氣度卓然,風采翩翩,倒比圭棠更像侍從。此時的辛夷一身素雅長袍,一頭長發用玉冠高高束起,瀟灑出塵。他眉目俊秀,顧盼之間如流光星子,隱隱綽綽的驚豔,襯得她愈發氣度高華。執扇緩行,他如青荷立於臨波之上,不染半點煙塵。而身邊圭棠容顏如畫,巧笑嫣然,清靈如水,淡藍長裙纖柔如風。這兩人,一個清雅如蘭,一個靈動嬌俏,不過半條街,便引得周圍人人心中暗讚。
“公子公子!”前麵圭棠突然捧著什麼興奮地叫她。辛夷氣定神閑地搖了搖扇子,問:“怎麼了?”說著走上前去,行動處不疾不徐,袍裾微微晃起漣漪,優雅如清風。她淺笑道:“什麼東西大驚小怪的?”
圭棠眸光晶亮,興奮道:“公子,快看我找到什麼好東西!”辛夷拿扇子輕敲了一下她的頭,笑著斥道:“規矩點,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說著不經意地抬眸望向圭棠手中事物,一看卻頓住了。
兩三顆殷紅清透的小石子,在陽光下熠熠如寶石一般,攝人心魂。嫣然輕靈的紅,紅得淋漓,紅得灑脫,紅得動人。那幾顆小石子在圭棠手中清紅如醉。
辛夷看著那抹亮麗不羈的紅,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慢慢伸出手去。她的手很美,常年養在宮中,纖細柔婉,瑩白如瓷。雖然有習過武,還是少有人能比得上。她纖細如青蔥的手指輕輕拾起那抹紅,置於掌中。刹那間的流光溢彩,如玉的掌中被襯得嫣紅一片。那半透的晶瑩的紅,靜靜蜿蜒流淌於那一片天地,安然靜雅。
“相思”。她喃喃低念,聲音脆弱,輕如塵埃。一個不經意,就輕巧破碎散落於風中。眼裏一閃而過的不知是什麼情緒,辛夷淡淡一笑,抬頭問小販:“多少錢?”
那小販一聽她問,立即滔滔不絕起來:“公子好眼光,這可是攸臾山上夕陵河中的姬皇石,又叫相思石,是……”辛夷冷了臉色,清冷的聲音打斷他的話:“多少錢?”
辛夷渾然天成的凜然霸氣讓小販一陣發怵。他微縮了縮身子,戰戰兢兢道:“六……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買三顆小石子,周圍人一陣唏噓,都道是辛夷被騙了。縱使再好看,那也不過是幾顆石子,不能吃不能喝,隻能做擺飾。但他人不知道,辛夷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這姬皇石隻產於攸臾山一處,而且隻在夕陵河底有。而那夕陵河,表麵風光美好,實際水底暗潮翻湧,暗流湍急危險難測,一般人下去都難,更不用說在水底找這小石子了。當地的人偶爾拾得一兩顆,因姬皇投河的典故把它叫做姬皇石,又因它嫣紅可愛,像紅豆一般,是以從相思子中化出個相思石的名字。這小販想是偶然得了,並不知道這姬皇石的稀有。更兼姬皇石無論春冬皆是冰涼一片,貼身佩戴更能消暑解熱,是不可多得的東西。這石子在攸臾山一共也就幾顆,沒有流傳出來,人們大多不知,隻當普通石頭,倒是被他賤賣了。
辛夷當下伸手拿錢,手伸到半途卻是一頓。她的修眉尷尬地蹙了蹙,低聲問圭棠:“你可有帶錢?”
圭棠一聽懵了,小聲道:“公子沒叫我帶錢啊。”
辛夷一挑眉,啼笑皆非。在宮裏待了兩年,連出宮要帶銀子都忘了。她想了想,揪下腰間的玉環,對那小販道:“你且收著,待……”
話還未說完,辛夷身邊突然多出一錠銀子。她一愣抬頭,身邊一個男子正淺笑著看著自己,清潤溫和。他看了她一眼,對小販道:“我代付了。”聲音沉穩溫煦,使人如沐春風。辛夷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那熟悉的臉,臉上發紅,尷尬不已。她低咳一聲,忙道:“太……羲公子不必如此,在下回去後差人再來一次即可,不敢叫公子破費。”
“無妨”。阿烈伐那羲淡淡一笑,修長的手遞過銀子,然後將幾顆小石子輕輕放在辛夷掌中,清潤的聲音溫和低醇:“就當作羲為酬答幾日來辛公子盡心招待的禮物,你可願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