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霍舒衍”趕到了,看清此處情境,麵色煞白,隨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之後那女子也發現了異樣,抱著琵琶跑走了。
他跟著斐煜從房簷上下來,方才發現那異族竟也是個熟人,是斐煜於大漠時相交的摯友,兩人敘舊寒暄,談及那女子,那人竟是一見傾心,竟是如此巧合。
歸時“霍舒衍”已醉,那人竟也學會借酒消愁了,可“他”分明是千杯不醉的體質,那是幾壇女兒紅便灌得醉的啊,女兒紅······是“他”備以成親之用的吧,如今卻是自己飲了。
其後時日斐煜都未在入宮,他忙著查閱典籍尋求解毒之法,險些忘記了好友選妻之日,於是入宮,“霍舒衍”坐於窗前,敲門聲恍然未聞,是了,這麼些時日,“他”早該聽不見了。
大約是“霍舒衍”神情太過沉寂,斐煜竟以那女子將嫁激“他”,可惜那人並未因此鮮活一分,再談及當年畫像之事,禍必及那女子才得人一眼正視,但,“他”已是無能為力了。
斐煜大約是不忍的,以針恢複“他”眼間清明,讓“他”再去見那女子一麵,“霍舒衍”走後,斐煜便坐在那處飲茶,未幾“他”便回來了,問“他”半日清明將欲做何,那人道:“今日得見卿卿盛妝,姿容甚美,我欲為她再作一畫,待他日相贈。”
這該是斐煜期盼的“他”無怨尤,但卻待不住,是以告辭。
再入漢宮,已是那女子出嫁之後,霍公子聞聽那女子封昭君,方憶起他忘的是什麼,原來如此,斐煜聽得那王嬙之名姓後,便篤定“他”與那女子無果。
霍公子覺著,“他”這一生也真是可笑,滿腹經綸於國毫無貢獻,憫慈至孝於家無能為力,機關算盡護不住心愛之人,臨了人逝還能得個千古罵名,真是不枉此生啊!
可是後來,毛延壽死了,“霍舒衍”卻還活著,斐煜將當初那句話還了回去:哪怕我知道,死於你是解脫,可仍希望你痛苦地活下去。
於是“文清”便選擇了活,“霍舒衍”因著相留醉五感隻餘下觸覺,看不見,聽不著,嗅不到,食無味,這人活著當真是沒什麼趣味了,何況還有餘毒日日折磨著“他”。
那人壓抑的情緒幾乎要將“霍公子”逼瘋,憤怒,絕望,自棄,不甘,可這些“霍舒衍”一點也未曾表現出來,“他”依舊雲淡風輕地笑,有條不紊地適應著新的生活方式,甚至還會開斐煜的玩笑。
真是令人厭惡!
霍公子不止一次地想,那人為什麼還要活呢?明明都已經廢了,除斐煜外的所有人都已經默認他死了!
為什麼還要活?都已經摔得那麼狼狽,就不能摘掉虛偽的麵具嗎?表現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態度是作何?分明無法爭了才放棄的不是嗎!
其實“霍舒衍”想活並沒有那麼容易,月月不斷的珍惜藥材算一個,還需要“血引”,起初斐煜用的是自己的血,但似乎不行,後來便遠至昆侖使計騙了隻小狐狸崽回來,那人替“它”取名憶兮。
嗬~“他”之往昔,又有何可追憶的。
後來,那人漸漸熟悉了小院布置,平日裏行止間已看不出什麼異樣,興起時甚至能憑著記憶與斐煜手談幾局,閑時垂釣,勾上的魚盡數喂了狐狸。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轉眼便近了年關,斐煜似乎因年節甚是愉悅,直到“霍舒衍”重提那女子,並不是多懷念的語氣,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但斐煜就是因那一句話,當日便負了行囊前往大漠。
除夕夜暝,唯有斐煜一人在大雪中踽踽獨行,霍公子心中有些悶,他替友人不值,很早之前便替友人不值,“霍舒衍”何德何能啊,竟讓這般光風霽月的男子付出至此。
有呼韓邪護著寵著,那女子過得自然比“霍舒衍”要好,但不過是暫時的罷了,史載王嬙來此不過兩年便因單於逝世,被逼二嫁,十年後不堪第三嫁,自戕而亡。
那個傳奇女子便是這般逝於大漠的。
可事情似乎有所不同,斐煜似乎早就知道呼韓邪暗疾嚴重,是以帶了藥,有神醫醫治,那人自然是不用早逝了。
霍公子覺得不妥,但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妥,他不安地跟著斐煜回了香溪處的院子,夜已深,“霍舒衍”房間的燈火卻還未滅,也不知是誰點的,那人如今已然是個瞎子,要燭火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