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便到了春測的時候。
春測一共持續兩日,學堂中的學子們除了要統測書本上的內容,還需在琴棋書畫中任選一項來測試,除此之外,有報名武課的學生也需通過自己所擇的那一科的考驗。一般這時學堂都會請來一些朝中重臣來評判,因此對有些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出風頭的時候,比如紀明怡和紀明薇,紀青懿聽聞她們半月前就找織墨閣裁了新衣,可是狠下了一次血本,要知道織墨閣擁有天下最好的布匹和繡娘,繡樣種類繁多,做工精細,成品更是美麗不已,價錢雖然確要貴上一些,卻還是很受女子們的追捧。不怪她們有這樣的心思,一般這種時候,正是她們揚名天下的好時機,到了以後及笄,擇嫁,若是有個好名頭在,即使既不是嫡女也不是長女,也能沾不少光。至於這次到底是爭光還是獻醜,紀青懿也無法評判了。
紀青懿端坐在木凳上,秋至在身後給她梳著發髻,立夏在前與她描眉,而後又用胭脂染了染她的雙唇,一邊忙活又一邊與她說道:“小姐交待冬至的事情她已經做好了,花的銀子與小姐預計的差不多,也並非是自己直接給的,若是他們有人日後追查起來,至少小姐能夠脫身。”
“嗯。”紀青懿輕輕點了點頭,垂眸輕笑。
她嫣然的雙唇微微勾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若是仔細觀察也不難發現紀青懿雖然是在笑,那淡薄的笑意卻未能直達眼底,她的雙眼猶如一片波瀾不驚的水麵,水光瀲灩卻毫無波動。
紀青懿是在嘲笑紀明怡。
昨日學堂統測時她便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心情了,怕是以為這次能搏個才女的好名聲,又或者以為能在紀青懿麵前出盡風頭讓她吃癟,總之就像是開屏孔雀一般趾高氣昂,若不是紀青懿早就知道,還要以為她遇見了什麼絕好的天上掉餡兒餅的事情呢。徐茵能把紀行這麼一個丞相牢牢的攥在手裏,定是有幾分真本事,怎麼卻沒見她把自己的女兒也教的聰慧些,才不至於這麼容易就叫人算計。
秋至與她綰好了發髻,紀青懿又換了一件交領廣袖滾邊銀絲藍色錦袍,披上一件暗雲紋掐金鬥篷,將自己的衣衫遮去大半,架起手肘,左右手交疊,看見銅鏡中的女子端莊大氣卻又有些不怒自威的模樣,仿若看見了前世身為容親王妃的自己,大概也是如此,因為陪著殷奕處理政事,讓她身上有了一分不同於尋常婦人的威嚴,眼神淡淡的,卻讓人如置冰窖,那明媚美麗的長相與鏡中女子稍顯稚嫩的五官重合在一起時讓紀青懿幾近恍惚了去,卻又十分迅速的回過神來,隻頓了一頓,便邁開腳步走開了。
紀青懿還是紀青懿,卻又不是原來的那個紀青懿了。
自從她醒過來的那天起,她便已經很明白這個事實了。
親情也好,理想也罷,又或者是人人求而不得的財力,權力,地位,名聲,名譽,在性命麵前,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她決定重新來過的理由,可不僅僅是為了要止步於此。
……
“大姐怎麼才到,我和明怡妹妹都等不及了呢。”紀青懿方才向長輩們請過安,穿過回廊,便見得紀明薇和紀明怡兩個人披著鬥篷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有些焦急又有些興奮的神情,仿佛心已經飛到學堂去了,可因為年紀比紀青懿小,不能不守禮比嫡姐先走,反而要恭恭敬敬的等著她,兩個人似乎都有些忿忿,但這事卻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因此並未在神情上顯露太多,紀青懿也未曾在意,三個人各自上了馬車。
紀青懿一路閉目養神,很快便到了學堂門外,紀明薇和紀明怡等著她一同進了門,才發現幾乎所有的學子都聚集起來了,學堂的教授經綸古文的夫子顧昀一宣布測試開始,所有人便開始往自己測試的地方走去,而後分組測驗,每個課目有三位夫子進行評測,選出其中最好的一二三等,所有測試都結束後,便會公開績分和每個課目的前三名,若是書畫詩詞一類,便會專門掛在學堂的長廊裏,一測一換。紀青懿學了兩個課目,是夫子們商議後認為她的確有天賦而破格答應的,分別是書法和詩詞,她在書法課目中是第一組,沒有特別設定題目,紀青懿便在攤開的上好的宣紙上寫了一首她十分喜歡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