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一些事不得不去做,還要做好。”郎伯川深有同感地道,“若是可能,吾情願如聖人言,乘槎浮於海,去尋海外仙山。”
宋錚笑而不語,郎伯川又歎道,“吾雖為太子,又幾時能暢意一回?”
“孟子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殿下生而為達者,自以‘兼善’為使命。至於宋某則深受聖恩,縱蜀道難於上青天,亦莫敢辭。此謂‘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公門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郎伯川聞言先是神色一暗,抬頭看了一眼小郎,忽笑道,“聽你這幾句偈語,還以為你最少四五十歲曆經風霜呢?你看你,這哪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說的話?不過,後兩句說得好,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頗得王翰《涼州曲》之妙。”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爭戰幾人回’麼?”宋錚笑道,“今天與伯川兄的談話,千萬別傳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笑掉大牙?”郎伯川大笑道,“小郎這句話更妙,牙怎能笑掉?”
作為中國曆史上惟一一座君臣合祀的祠廟,武侯祠的千古佳話,令無數文人墨客讚歎不已,而其興漢大業不成,亦為人歎惋。
漸近武侯祠,人越來越多,前麵擔任護衛的軍士,不住喝道,讓兩邊的人散開。
宋錚耳朵靈敏,聽到外麵許多人在議論紛紛:“是太子殿下的車駕,後麵定是那宋小郎。”
“今天一定要看看,這宋小郎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稱三絕?”
“這齊使當我蜀中無人乎?敢號稱‘遨遊峨嵋頂’!”
……
宋錚掀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去,立時嚇了一跳,隻見路兩邊全是頭戴襆頭的書生仕子,絕大部分是年輕人,還有許多富家女子的車讓到了路邊,有丫環躬身立在車旁。
郎伯川也聽到了動靜,探過頭來,“怎麼恁多人?”
宋錚眉頭微蹙,雖然太子出遊不是什麼秘密之事,但這麼多人聞風而動,顯然並不尋常。大前日自己經過武侯祠時,可沒見這麼多人。
“伯川兄,你約我和裕之兄同遊武侯祠,這事有誰知道?”
“前日早上我去青城山之前,就吩咐下人好好準備,我自青城山回來,會邀小郎遊武侯祠,然後回府飲酒。許是下人們不知道輕重,把消息傳了出去。”
兩天兩夜的時間,的確夠把消息傳遍成都城的了。不過,宋錚相信,若無人推波助瀾,定不會有這麼多人聚在這裏。
郎伯岩見宋錚臉色嚴肅,笑道,“吾往日出遊,從未見這麼多人觀瞧,今日,可是沾了你的光。人人都要爭睹‘三絕公子’呢!”
宋錚隱隱感覺不妥,想要回去。郎伯川卻興致頗高,大笑道,“昔日看殺衛玠,今日同樣觀者如堵。不過,要看殺小郎可不容易哦,宋錚可是會武的。”
說著,郎伯岩捏了捏宋錚的肩膀,宋錚一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郎伯川大笑不止。
由於人太多,車駕不得不在距離武侯祠百丈處停下來,負責侍衛的人不得不上來稟報。郎伯川縱聲一笑,“小郎,可敢下去走上一遭?”
“在下倒不怕別人看,隻是殿下還是要小心一些。某以為,還是就此回去。”
郎伯川嬉笑道,“小郎那晚拂袖而去,膽量極大,為何今日卻如此小心?難道我這蜀國百姓眼睛能吃人?”
話到這裏,宋錚倒不好回了,隻有整頓衣巾,準備車。
郎伯川亦整了整衣冠,率先撩開車簾,走了出去。
“狀元太子!狀元太子!”人群中響起歡呼,看來,郎伯川在成都還是深受歡迎的。
宋錚歎了口氣,同樣走出車子。太子車駕後麵,元好問亦走了過來。由於隻是出遊,宋錚與元好問都穿著蜀人服裝,這一下人們分不清了,到底哪個是宋小郎。
到底有腦子好使的,從年齡上看出了差別。元好問二十六七歲,且是拓跋人後裔,雖容貌亦不俗,但畢竟與宋錚頗不相同。經過這些人一吆喝,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身邊的便是宋錚,一時齊齊地向宋錚看來,更有膽大的在人群中喊起來,也有一些百姓吹起了口哨,場麵一時頗為混亂。
郎伯川仿佛很想看到宋錚的窘態,可惜宋錚變臉極快,在方才走出車廂的那一瞬間,已經深吸一口氣,翹起了嘴角,換上了淡淡的笑容。他可是齊使,這個時候可不能掉鏈子。
見宋錚泰然自若,郎伯川暗暗點頭,旋即招呼了一下從後麵跟上來的元好問“小郎,元兄,我們走吧。”
宋錚與元好問一齊作了個手勢,“殿下,請!”
五十名護衛圍成了個小圈,護衛著三人向武侯祠門口行去。正在這時,前方忽然慌亂起來,幾個儒生擋在了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