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棍佯作回到閑漢中間,和眾人商量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麼可商量的,就是問一問薑頭兒的意思。薑頭兒倒是琢磨了一下,不過,他自認有了後手,也不在乎商貿行有什麼協議之類的。一旦出了人命,誰還管什麼狗屁協議啊?
於是,在兩名裏正的見證下,張二棍和手下二百餘人,一齊同商貿行簽了協議。雙方簽字畫押,按好了指印。呂春便把一遝協議收起來,規規整整地放在一個小箱子裏。
在協議上,商貿行答應,隻要最後被錄用,閑漢們每人每月能有三兩銀子可拿。這可是了不得的高薪水了。要知道,即使江寧城裏最紅的酒樓夥計,每個月也就能拿到一兩半銀子。
最讓閑漢們高興的是,即便沒被錄用,商貿行也答應幹滿三天後,給一兩銀子。如此優厚的條件,讓閑漢們砰然心動,大部分人都有了“從良”的想法。這也難怪,當流氓看上去威風,但吃香喝辣的,永遠是上頭那幾個人,尋常的閑漢能混頓飽飯吃就不錯了。
“張大官人,”呂春笑嗬嗬地對張二棍道,“今天諸位的活兒也簡單,就是把那邊庫裏的東西抬到三號碼頭上的那兩艘船上。”
“就這點事?”張二棍有些懷疑地問道。
“嗬嗬,小號的活就這些,沒什麼複雜的。隻是希望張大官人叮囑一下諸位,這貨物比較嬌貴,需要輕拿輕放。”
“這一點呂掌櫃放心!”張二棍拍了拍胸脯,“兄弟們既然蒙呂掌櫃給碗飯吃,定會把活幹好。”這廝得了吩咐,在薑頭兒有新的指示下達前,一定要配合好商貿行的要求,就算暫時吃點小虧也不要緊。張二棍惦記著薑頭兒許的那一百兩銀子的報酬,自然要聽命行事。
在張二棍的招呼下,二百多閑漢跟著貝樂業來到距離碼頭最遠的一處庫房。打開房門,隻見裏麵擺滿了一紅一黑兩堆碩大的箱子。這些箱子長六七尺,寬厚各三尺左右。一個個都用鉚釘鉚實了,擺得還頗為整齊。
“就是這些貨了,諸位要辛苦一下,紅箱子要放到東邊船上,黑箱子要放到西邊船上。”貝樂業一臉嚴肅,“注意,諸位要小心一些,別碰壞了東西。不然的話,商家可就不給錢了。”
“貝掌櫃,你就請好吧。”張二棍大咧咧一揮手,“大家夥把東西抬過去。一個個都把狗眼給我瞪大了,別碰著東西。不然的話,小心老子扣你們的銀子!”
眾閑漢哄然應諾,有兩個急著表現的,興衝衝地跑到前麵,彎腰去抬箱子。誰知使出吃奶的力氣,憋得臉紅脖子粗,愣是沒有把箱子抬起來。
張二棍一愣,馬上罵了一聲“笨蛋”,接著吩咐再過去兩人,四個人一組,這才勉強把箱子抬起來。走了沒幾步,幾個人便累得氣喘籲籲,腳步打晃。張二棍沒有辦法,又派出去兩個,這才把箱子穩住。
於是,六個人抬一個箱子,晃悠悠向著碼頭方向行去。最終,二百來號閑漢,第一趟隻抬了不到四十個箱子。
這處庫房離著碼頭最遠,足足有一裏半路。直把這群閑漢累得汗流浹背,兩眼血紅。等把箱子放到船上的時候,居然一齊坐在了甲板上。
張二棍也不例外。他倒想偷懶,奈何薑頭兒都親自動手幹活,他怎好閑著?惟有塌下身子,任勞任怨了。
“我的娘唉,這是啥東西,累死老子了。老子不幹了!”張二棍一屁股坐在箱子上,不住地抹汗。這個時候,本該有人送上毛巾,遞上茶水,可其他人都累得和死狗一般,一時都沒有力氣來照顧他這個“領導”了。
張二棍正在罵娘,突然感覺一道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嚇得他一機靈,敢緊從箱子上站了起身子。原來,同樣額頭冒汗的薑頭兒,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瞪著張二棍。
張二棍呆了一會兒,便立即揮手道:“都他媽的給我起來!別在這裏挺屍!趕緊去搬!”一不小心,張二棍的手碰到了船艙的木架上,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低頭一看,原來,張二棍的手上磨出了兩個大血泡。已經許久不幹活的張二棍,兩手白白嫩嫩,兩個大血泡格外顯眼,讓他越發覺得痛得鑽心。
在離碼頭不遠的一所院子裏,呂春和貝樂業正悠閑地喝著茶水。在距離兩人不遠處的簾幕後麵,兩個女子正彈著琵琶,唱著一些不知名的小曲兒。
呂春算是北方人,不大喜歡這種調調兒。奈何黃嶽盛情難卻,怕呂春在庫房這邊兒太過寂寞,硬是把自己豢養的兩個歌女送過來。讓其長駐這裏,呂春閑暇的時候可以聽聽小曲兒解悶兒。
小貝平時在城內貿易行的時候較多,這一次來庫房這邊,正好碰上張二棍這一茬,便自然要留下來。剛才,在安排完張二棍等人要幹的活後,小貝便回到這所院子裏,與呂春一齊品茶喝水。至於張二棍他們,小貝並不但心。從庫房到三號碼頭沿途,一直有鏢師們在看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