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紅娘派胡強送來的,是罌粟種子。在這個年代,罌粟是非常罕見的。宋錚原本想設法從逄葳那裏弄幾粒,沒想到他說起這件事時,厲紅娘卻把事攬過去。宋錚知道她與王府及逄葳的淵源,便沒有再說什麼。
當然,宋錚不會告訴厲紅娘,弄這個東西就是為了造鴉片。隻是說自己的母親祝氏,有胃寒之症,聽說這“阿芙蓉”對此有奇效。厲紅娘不疑有他,便給宋錚弄了幾粒。
第二天一早,宋錚回到宋府,把茗兒招進房內,從懷裏掏出罌粟種子來。
“這是什麼東西?”茗兒好奇地捏起一粒,撚了兩下,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這是阿芙蓉的種子,我們需要種出來。”宋錚麵色陰沉。
茗兒慌得把種子往地上一丟,驚疑地望著宋錚,“你弄這個做什麼?”
宋錚彎腰拾起花種,冷哼道,“這個東西可是寶貝,我是費了不少勁才弄來的。你隻需種好它,明年等它開花結果後,留著種子,再種下,後年,我們就可以收獲了。”
茗兒的眼睛眨了眨,倒沒有再問什麼。
罌粟是需要秋天播種,第二年才能開花結果。現在天寒地凍,錯過了時節。不過,這難不倒宋錚。
他讓茗兒找來三個較大的泥盆,又收集府裏平時殺雞宰鴨所留的內髒、毛骨,埋在花盆底下,再盛入沃土,然後將罌粟下種。宋錚在風竹院的偏房裏尋了一間,內置炭火,保持室溫。將三個泥盆放在室內,促使其發芽。
茗兒在宋家莊時,蒔弄過藥草,隻要前期這罌粟發芽出苗,接下來的事情,茗兒便能照顧了。
罌粟的事情,時間漫長,宋錚隻是偶爾看看,便不再理會。反爾是瑟兒對此大有興趣,聽說這阿芙蓉花豔麗無比,便非常興奮,比茗兒還上心。
這段日子出奇的平靜。宋錚在拜訪完黃元度、逄檜和逄通之後,也安靜下來。讓宋錚極為擔心的滌非和尚,也沒有什麼異動,隻是被黃嬌召見過兩次。平時都呆在宏覺寺中,吃齋念佛,一副安心修行的樣子。
由於有禁軍的保護,在加上宏覺寺內防備森嚴,赤虎倒也沒找滌非麻煩。不過,宋錚卻沒放鬆警惕,仍然叮囑紀連城嚴密看護,記錄下來往的人等。
宋錚對黃嬌的命令盡心,卻始終沒有得到小皇帝的召見。他雖然被聘為皇宮教習,能領到兩份俸祿,卻連小皇帝的麵兒也見不到。宋錚隱隱猜到症結所在,也隻有徒喚奈何。正所謂有所必有失,自己加入皇城司,能得到逄檜的庇護推舉,卻也讓黃嬌起了疑心。雖然皇城司另一名副都統佟炳試探過自己,但不知何故,自己遲遲不能見到小皇帝。這讓宋錚徒喚奈何。
宋錚得不到答案,倒也不著急。也許,黃嬌還在等著自己下一步的表現。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宋錚便不再理會這件事。眼下,大家都忙著過年,宋錚也沒出什麼風頭。除了主持震字隊的摔跤賭鬥,便琢磨盤龍劍棍。另外一個重要的關注點,便是朝廷的邸報。朝堂上的政治爭鬥,宋錚參與不了,不過,通過邸報,宋錚還是分析出了許多東西。再加上從厲紅娘那裏得到的情報信息,宋錚對大齊高層的布局越來越清晰,而心中的疑團卻也越來越多。
要解開這些謎團,眼前信息量是不夠的,宋錚思來想去,又想到了韋不周。
臘月二十四,剛剛過罷小年,宋錚便來到韋宅拜訪。
韋家是大族,韋不周雖然被免去了文院總教習的位子,宅邸卻沒有變,是在靠近秦淮河南岸的一處大宅子裏。宅子占地五六十畝,稱得上是深宅大院了。
送上名剌後不久,管家便親自出門來迎。宋錚與其同行過幾天,自然熟悉,寒暄之後,便來到了正廳。韋不周恰好在家,按照他的個性,白天一般是出門訪友,與一些過氣的官員、大家族的名士相互探討學問,議論朝政,很少安呆在家裏。不過,眼下要過年了,韋不周也要安排家族的一些事兒。
“小郎,來來來,你可算是稀客啊,頭一次到我宅子上來吧?”
宋錚連忙躬身施禮,笑道,“小子一直忙於俗務,沒來得及拜訪先生,還望見諒!”
韋不周嗬嗬一笑,把宋錚讓到椅子上,叫人奉上香茗。韋不周與宋玨不同,雖然都稱得上是大儒,韋不周卻有名士風範,吟詩弄月,筆酒文章,雖然退位,卻活得非常瀟灑。
會客廳裏不但掛著字畫,還擺著數個精致的盆景,雖是寒冬,仍然蒼翠。宋錚道,“先生家中果然與眾不同,別家的客廳裏,或富麗堂皇,或故作高古,惟有先生這裏,雅致清新,既舒適又安逸,先生格調,當讓小子佩服之至。”
“小郎見笑了,老朽不過是個普通的讀書人,閑暇時作兩首酸詩,寫幾副字,哪稱得上什麼雅致。”
宋錚打趣道,“先生過謙了不是?難道非要小子說五體投地,頂禮膜拜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