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話一多,老皇帝又咳嗽起來,完顏玉琿想往前給父親捶捶背。他直了一下身子,向上瞅了一眼,又將身子趴在地上。
老皇帝看了看兒子,不禁搖了搖頭,臉上更加落寞。他眯著眼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把話說透,讓眼前這個不算聰明的兒子,把話傳出去。省得自己還沒完蛋,中都就亂成一團,自己連個善終也沒有。
“老四,你還算老實。老二和老六的膽子卻越來越大,老六居然跑到大齊拉救兵,老二更離譜,不擔和西夏、大齊的兩個老東西勾勾搭搭,還把人派出去殺老六。果然有出息啊!難道大金國的這些英雄豪傑都不夠他們用的嗎?”
完顏玉琿渾身哆嗦著,汗都把後背濕透了。他心裏有兩個念頭,一是老二和老六居然都這麼膽大,不愧是要爭著當皇帝的。二是父皇什麼都清楚,一點也不糊塗。
老皇帝一陣急促地咳嗽,最後幽幽地道,“完顏且合回來了,擔任武衛帥。你身為武衛軍的四大主將之一,以後要多聽老帥的話,不要擅自行事。以後的一段時間,中都會不太平靜,還要指望你維護安定,不要弄得血流成河!”
完顏玉琿有些渾渾噩噩,不過,老皇帝的囑托,他全記在心裏。
“我不知道昨晚是不是還留著活口,如果留著,就關在你的大營裏吧。裏麵有些人才,全殺了有些可惜。將來也許會有用的。”
完顏玉琿身子又是一震,汗出如漿。
“你下去吧,這幾天你在中都當值,就好好幹好自己的事,別攙和了。”老皇帝又囑咐了一句。
完顏玉琿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子,彎腰退出殿外。
老皇帝閉著眼,直到再也聽不到兒子的腳步聲,才將眼睜開。他望向大門處,目光穿過大殿、穿透宮城,俯視著中都,俯視著北到興安嶺,南到黃河的大金國土。
二黑拚命地拍打著馬,一路疾馳著。遠遠地,他看到了中都那高大的城牆。在他前麵百丈以外,那個曾到鐵達木大營傳旨的內官,放慢了馬速,慢悠悠地向前行去。禁衛軍手中的黃色旌旗,迎風展開,那是他們最好的通行證。
二黑將馬頭一撥,向另外一條路上行去。內官要走的,是中都南方正中最大的豐宜門,那裏也離宮城正門最近。而二黑要去元好問的小院,自然要走豐宜門東側的景風門。
等二黑趕到小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過,他沒見到宋錚,守在這裏的虎子領著他,直奔鐵牛坊而去。
鐵牛坊的一所院子裏,完顏玉生眉頭緊皺,兀室站在廳裏,大氣也不敢喘。宋錚、英吉、厲紅娘和逄氏兄弟都坐在周圍。逄巽的胳膊上,不纏了一圈繃帶。
“兀室,左相還說什麼了?”完顏玉生問道。
“沒說什麼,隻是最後說了一句,‘上意不明,謹慎行事!’”
完顏玉生眉頭皺得更緊了。
“顏兄,何必如此呢。你父皇讓完顏玉都輔佐完顏璟,又讓討論立太子,看似帝意有所指,實則矛盾,這與這一段時間來你父皇的行事,頗相吻合。”宋錚笑道,“不知你注意到沒有,你父皇沒許給完顏玉都什麼官職,倒許給你做中都尹,這其中倒頗顯玄妙!”
完顏玉生搖了搖頭,“一切尚不可解,隻是不知道父皇將四哥留下,會說些什麼,會不會責他昨晚滅掉血狼據點之事。”
“現在擔心也無用!”宋錚道,“兀舍也快回來了,問問他就知道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宋錚話音剛落,兀舍就進了屋。
“怎麼樣?”完顏玉生忙問道。
“四殿下沒見我。我等了半個時辰,隻是讓人給我傳了三句話,第一句說‘上目如日,日下無陰。’第二句是‘蒼狼嘯月,月掛中天。’第三句是‘吾弟小心行事!’”
“咦!”完顏玉生一下子愣住了。不惟他,屋內眾人都有些麵麵相覷。
“顏兄,你四哥讀書多否?”
“四哥與我脾氣相投,書自然讀了一些。”完顏玉生道,“這幾句話,他倒是能說出來。”
宋錚籲了一口氣,又思忖了一會兒,心頭微震。
正在這時,二黑一腳跨進屋內。宋錚大喜,還沒等他問話,二黑便抱拳道,“公子,南麵的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