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趙朔走了。
簾子外傳來他的叮囑聲：“好生照顧著雪婉儀，有什麼需要就去找陶太醫。今日之事誰敢傳出去，朕就讓你們統統人頭落地！”
緩緩吐出一口氣，今日之事實在險得很。日後他再懷疑我的意識是否清醒，那我就得不償失了。
我又在床上躺了幾日，雖然是時睡時醒的，但還是感覺得到沄清幾個不斷地喂著我湯藥。濃厚的藥汁中竟絲毫不帶苦澀，反而透著淡淡清香。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隻覺得四肢酸軟得很，口中逸出了輕呼。
“主子，主子你醒了？”染煙一驚一乍的歡叫聲衝擊著我的大腦，讓我徹底醒了過來。
床頂上懸掛的八角翡翠盤珊瑚渾圓雲雀燈中快要燃盡的紅燭驀地爆了個燈花。染煙拍手笑道：“主子醒了，便爆燈花了。當真是有喜事。奴婢這就去告訴沄清姑姑她們，他們這幾天可急壞了！”
“去吧去吧。”我笑著看她跑著出去，一邊還嚷嚷著我醒了。
沒過多久，他們便一個個跑了進來，連沄清也忘了行禮，被染煙拉著衝到我床邊，扶我坐起後，便一個勁兒的噓寒問暖。小方子直呼著謝天謝地，跑去傳話找陶淺過來請脈。綰晴紅著眼眶，關窗關門怕我吹了風再著涼，回過身又是端茶倒水的。渲波最後一個進來，臉上還有沒幹的淚痕，默默端了熱水為我洗漱。
好不容易等他們幾個消停了，我微笑道：“你們也別這樣忙了，我躺了這麼多日，辛苦你們了。坐著陪我說說話，不然我看著也心疼。”
沄清在我的腰後加了個軟墊，這才在我的床邊歪了半個屁股，抬袖掩了淚水道：“主子以後莫要再逞強了，再出個什麼事，奴婢們就隻能懸梁謝恩了。”
渲波將我一頭過腰長發高高束起，用發帶纏住固定在頭上，拿過千蓮碧葉袖珍小鏡給我照。銀紫的發帶在層層疊疊的雲鬢間穿梭，繡著的吐芳海棠栩栩如生，仿佛本身便盛開於這片綠雲中。清爽簡單中透著素雅清新，我點點頭表示滿意，將鏡子給了她。渲波一邊收著匣子，一邊責怪道：“主子那日身子不好也不知會一聲，就一個人到處亂走。染煙也是，知道了還扔了主子一個人。若不是蕭侍衛恰好巡視路過，這會兒主子也不知會怎麼了。”
我連連賠笑：“是是是。渲波姑娘教訓的是。”看到染煙雙頰抱紅便知道她尷尬著呢，便笑著帶過了，“這不是小方子這猴嘴兒饞得很，鬧得我也想吃糕點了，這才讓染煙去做了拿來。哪知就下雨了，想自個兒回去，就倒了。”我頓了頓，問道，“你說到了蕭侍衛，這是怎麼回事？”
染煙知道我是為了顧全她的麵子才隱瞞那天事實的，心下也感激，連忙答道：“那日後來，奴婢去小廚房做糕點，便留了主子一人在沿雨廊。奴婢本想要做醉桃酥，發現要用庫房中存著的露水，就想來和主子拿鑰匙。就讓小方子在廚房裏看著，奴婢一人跑到了正殿。哪知，主子正……正……”她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拿捏著是否要說下去。我心知必定和昀隱有了肢體接觸，她才不好意思說。但都說到這裏了，不能停了，我便示意她繼續。她這才低了頭，不敢看我，揉著手中的帕子道：“主子躺在貴妃榻上，上身竟……竟靠在蕭侍衛懷中。奴婢，奴婢便傻了，以為……以為……”
“以為我和蕭侍衛做下了苟且之事？”我輕挑眉間，不表示出任何的怒意，“染煙，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
“不不！”她連連擺手，“奴婢是看到主子似乎神誌不清的樣子，而且臉色慘白慘白的。以為是蕭侍衛對主子動了什麼手腳，想要跑出去喊人。哪知，蕭侍衛叫住奴婢，說主子發燒了……奴婢……奴婢明白主子的性子。”
我微微頷首，讚許她的信任。她這才重新坐定，繼續道，“奴婢還不相信，上前一摸主子的額頭，實在燙得嚇人，才知道蕭侍衛說得不假。奴婢想要找人來看看主子，這才想起沄清姑姑和綰晴被內務府總管劉公公叫去領份例了，渲波去了浣衣局拿衣服。奴婢也慌了，隻好求蕭侍衛喚來小方子，再去找陶太醫過來。奴婢原本想著若是蕭侍衛不肯，便是硬闖也要闖出去。哪知蕭侍衛馬上應了，便叫來了陶太醫。陶太醫還沒開完方子，沄清姑姑便回來了。奴婢被好一頓訓斥……”
我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瞧瞧這丫頭，我讓她回個話，這不還編排起別人了。”
沄清掩了嘴笑道：“可不是嗎？以後奴婢可不敢再和染煙說話了，不然不知道要被怎麼編排呢。”
染煙急了，直紅了臉道：“奴婢哪有……”
“好了。沄清，你們幾個那天怎麼出去的？”我正色問道。妃嬪禁足，若沒說不能探訪，那麼外人就可以進去。所以，冰瀾幾個過來看我，也是允許的。但是，無論如何，裏麵的人，從主子到奴才，是絕對不可以出去的。“後來，染煙又是怎麼去請陶太醫複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