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倆人站在碼頭上,身形高矮跟我和程剛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兩人中站在前麵那個也穿一身的黑皮衣,那個縮著脖子抄著兜的姿勢活脫脫就是程剛啊。看到這裏,我心裏咯噔一聲,他怎麼還站在碼頭上,那坐在我身邊兒的是誰?
當時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個碼頭的兩個人影上,根本沒注意旁邊兒程剛的動作。那時候程剛已經從大水桶裏倒了滿滿一搪瓷缸子的水,正兩正打算手捧著被子正打算把最往杯子旁邊兒湊。
我滿心忐忑的收了目光看向他,頭頂的燈籠裏射下的幽幽綠光在程剛臉上渡上了一層暗綠色,眼看著程剛就要喝到那碗熱水了,我探頭一看,那個杯子裏根本就不是什麼熱水,而是滿滿一杯赤紅的血。程剛還無知無覺,伸著舌頭就想去喝。
正常人會看不出杯子裏是水還是血嗎?
我捏了程剛胳膊一下,他手一哆嗦,杯子裏的血灑出來了一點。有幾滴血濺在程剛的衣袖上。程剛頗為不滿的看了我一眼,他看向我的時候我忽然看到程剛的瞳孔已經渙散了,瞳孔已經和整個黑眼仁兒一樣大了!
人的瞳孔渙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人處在深度昏迷狀態,另一種就是人... ...已經死了。
樊皖肯定不可能是第一種情況,難道說我現在看到的並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魂魄?我這轉念一想,一切就都有了答案——剛剛我們所在的那個碼頭是個鬼碼頭,這條船也是條陰船。船渡的不是活人,而是陰靈。
怪不得我們上船的時候這條船一點兒波動都沒有,因為我們倆的肉身已經留在了那個碼頭,上船的隻是魂魄而已。靈魂的重量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讓船在水裏晃蕩。那盞燈籠突然點燃,估計也是因為陰船開始渡靈的緣故... ...
我想到這裏,旁邊的程剛也發現了杯子中的古怪。他嚇的手一哆嗦,半杯東西都潑進了船下的河水中。
河水裏發出咕咚一聲響,那個穿著蓑衣的老翁低頭看向河水中,緊接著又扭頭看向了我倆。我連忙衝那老翁雙手合十連連作揖,讓他消消氣。我們正處在河中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他要是在這種地方把我們丟下可就壞事兒了。
好在老翁隻是扭頭看了我們一眼,之後就又回過了頭去繼續劃船。不過我發現,他劃船的動作比之前慢了幾乎一倍,而且劃兩下就停頓一會兒,像是在等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本來平靜如鏡的河水也漸漸泛起了波瀾。在船上燈籠的幽綠色光芒的照耀下,小船附近的河水也被映成了墨綠色。我依稀看到從河邊有不少東西遊過來,聚集在小船旁邊,那些東西很大,遊魚一樣在河水中間兒打著旋兒遊動著。它們所盤旋的那個地方,好像就是程剛打翻杯子,潑了血進去的地方。
我心裏正忐忑著,那撐船的老翁竟然再一次停下了動作。他將手中的船槳倚靠在船舷上,緊接著幾步走回我們身旁,從程剛旁邊的小桌上拿起了那一杯東西。
老翁本來整個身體都籠罩在蓑衣裏,他伸手拿杯子的時候我才看到他手上的皮膚異常的衰老。他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許許多多的血管呈詭異的青紫色,布滿了老人的整個手背。而且他手背的皮膚上也全都是黑色的毛發,分不清是這老翁手上的汗毛太過濃重,還是他死後皮膚上長出了屍毛。
老翁拿起那杯血,衝程剛拱了拱手,像是在請他喝。
杯子裏的血隻剩三分之二,不過被老翁這一晃,杯中的血腥味兒大漲。程剛又惡心又害怕,臉色都變了。他也不敢說話,衝老翁連連擺手示意他趕緊把那個杯子拿走。
老翁縮回了手,從那頂破舊又厚重的鬥笠下發出一聲嗤笑。緊接著,老翁扭頭將杯子裏的東西全都灑進了河裏,撒到最後,杯子裏剩下了一小塊兒凝固的血塊,老翁抬手撚住了那血塊,一仰脖子把血塊兒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他仰起脖子來的一瞬間我終於看到了這人的臉。
他臉上的皮膚也和手一樣滿是褶皺,好像枯萎的樹皮一般,而且上麵還有無數青筋纏繞。而且這老翁的嘴很古怪,他張開嘴的時候下頜往下張的太大,下頜骨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整個下巴好像都脫臼了。血塊兒入口之後他用手拖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這才讓脫臼的下巴重新回到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