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渡河叫兩界河。
這是一個被凡人遺忘很久的地方,河水從西方來,浩浩蕩蕩奔向東方而去,八千裏渡河,無始無終。
河很寬,大概有七八十米,河水也很急,渾渾濁濁的,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幹淨。
這條河隻有一個渡口,背靠大山,渡頭不大,是用石板砌成的,透著一股滄桑的氣息,這是一個有年頭的渡口。
渡口也隻有一條渡船,一個船夫。船夫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曾經渡很多人過河,後來,那些人有的死了,有的人離開了,有的人還未付過船費就消失了,在那之後,渡口便冷清下來,可船夫還在,他沒什麼地方可去,所以他成了一個無業的船夫。
沒有渡客他能做些什麼呢?船夫想了很久,望著奔騰的河水,他有了主意,決定種菜。
他跑了很多地方,茫茫的雪山,蔥翠的草原,他都不厭其煩的仔細的尋找,花了很多年的功夫,終於找到各種各樣的種子,他整整齊齊的挖好坑,將它們埋在房前的空地上,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背上一個大木桶,去河裏灌滿水,細心的澆灌每一個坑。
他想著,也許某一天這些坑裏就會長出很有意思的東西來。反正有時間,他不急。
所以當菜苗發芽的時候,船夫欣喜若狂,他迎風大唱著怪異的曲調。手舞足蹈,那天夜裏,他罕見的飲了幾大杯酒。
時間流逝,種菜的事業已經走上正軌,菜苗生長的異常緩慢,船夫除了澆水便無事可做,他又感到有些無聊。
思來想去,他決定再種些樹。
樹種比菜種還難找,這次他跑了更多的地方,甚至連深邃的深淵也爬了下去,但卻發現中意的樹種很多都破損了,有的甚至已經死了。他兜兜轉轉了很久,也不過找到了二十幾棵樹種,其中的大多數還都是半死不活的。
船夫自己倒是不在意,他想著,能找到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他還是很認真的給這些樹種澆水,這次他把樹種種在了渡河邊,排成一排,樹葉的顏色不同,枝幹的形狀和紋理也不相似,有風吹來時枝條迎風招展,很是好看。
樹種成活很是不易,船夫花了一年的功夫才讓樹種不再病病殃殃,枯葉褪去,嫩芽生長,開始透著新生的味道。
種菜,種樹,船夫開始適應這樣的生活,雖然還是會想念以前渡船的日子,但現在有菜苗和樹苗的陪伴,他已習慣許多。
直到有一天,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闖進了他的世界。
那天他正在給樹苗澆水,正好澆到第十一棵,這是一株很怪的樹苗,通體都是黑色,卻有金色和紅色的紋路從樹根盤旋而上。雖說怪,但任何一個人第一眼看到它,都不可能不為之驚豔。
船夫是不怎麼喜歡這株樹的,但畢竟是自己費了大力氣才尋回來的,他照顧起來同樣很用心。
他用木瓢從木桶中舀出半瓢水,這第一瓢是要澆在根部的,要均勻的順時針去澆,手要穩,不能抖,要正正好好十二圈澆完才行。
而第二瓢要取滿瓢水,貼著樹尖,緩緩的讓水流出,順著枝幹清理所有的灰塵,滋潤樹皮。這一步要細心。要保證每一寸枝丫都被河水浸潤過才算完美。
船夫已經做過很多次,駕輕就熟,今天也是如此,不過正當他哼著小曲,準備澆第二瓢水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了他。
“大爺,怎麼過河?”
船夫仿佛見了鬼般的回頭看去,身後不遠處,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歪著頭站在那裏,背上背著一個人,似乎是一個小女孩。
船夫愣愣的瞪著少年,眼神掃來掃去,從上到下,似乎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眼花。
少年也不說話,很快兩個人就開始大眼瞪小眼。
還是船夫先打破了沉默,他撿起因震驚而掉落的木瓢,心疼的看了一眼撒落一地的河水,隨即大怒的衝著少年道,“臭小子,你剛才叫我什麼?”
“大爺啊?不對嗎?我是想問問你怎麼過那條河來著。”少年一臉茫然,隨後用右手指了指旁邊的渡河。
“屁,老子我有那麼老?明明我還是個風華正茂的大叔,居然敢叫我大爺?想當年我在皇家舞會上……等等,你說啥?你能看見那條河?”船夫手裏的木瓢又掉了。
“當然啊,那麼大一條河,眼睛不瞎的能看見吧?是吧?七七?”少年偏過頭,對背上的少女問道。
這個叫七七的少女很小,看樣子才七八歲,頭發卻很長,從垂到少年左臂上的藍發就能看出,少女的發質很好,她帶著一頂圓圓的帽子,縮在少年的背後,聽聞少年的詢問,才怯怯的探出頭,眼睛瞄了一眼船夫,就趕緊縮回來,瞅著少年的脖子,小聲回答道,“嗯,七七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