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花落如雨。
羅溪看著花瓣一片片落下來,盤旋,盤旋,直到安靜的停在地上。抬起頭,遠處,夕陽正要落下,天際是一片橘紅色映照著地上的花瓣。
“果真是殘陽如血!”
“羅姑娘,該回去了。”一個小丫鬟從桃林裏鑽出來,“太陽就要下山了,隻怕地上的冷氣涼著了姑娘。”說著,便不由分說將羅溪扶起。
“明日再來看吧。”小丫鬟敷衍了一句。“明日,花也還在呢。明日再來看吧。”
“明日,花也還在呢。明日,花也還在嗎?”羅溪突然笑起來,半晌才停下來對那小丫鬟道:“你說的極是,明日花也還在呢,我們明日再來看吧。”
那丫鬟聽了便將羅溪扶至小轎上,不一會小轎便順著小徑出了桃林。
雖然是好幾個婢女跟著,但一路上竟無一人言語。每個人隻顧走自己的路,須臾,轎夫已將轎子放下,那丫鬟忙將羅溪扶起,攙進屋來安置在正對門的小榻上。那木榻上雕刻著各式精美的圖畫,榻前安防著一盞香爐。
“你扶我去那邊坐。”
“姑娘還是坐在這裏吧。”一個被喚作小芸的丫鬟微笑著對羅溪道。
“不,扶我過去!”羅溪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眼光也淩厲起來:“我不吃飯,讓我過去,快!”
“姑娘,您就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小芸並不理會羅溪的突然發怒,仍微笑著勸說。
“小芸,你又惹羅姑娘生氣了?”小芸抬頭時,一位身著石榴長裙的女子正捧著一支熏香走進門來。
小芸見了一邊接了那熏香點在榻前的香爐裏,一邊笑著答道:“羅姑娘執意要到那邊的桌旁去坐。”
“小芸,我看你是忘了少主的交代了。你們看著羅姑娘腿腳不方便,脾氣又好就敢不聽她的使喚,是吧?”那叫紫嫣的姑娘仍是笑著說的,但屋裏已是靜悄悄的了。
紫嫣便走到羅溪麵前道:“羅姑娘,既然垚哥哥交代了要你坐在這裏,你就坐在這裏嘛。來,我們吃晚飯吧。”聽到這話,外邊候著的下人便忙走進來將各色飯食擺在榻上的飯桌上,擺好就又默默地出去。雖是十幾人在伺候著,卻全都是靜悄悄的,偌大的房間居然沒有一絲其他的聲音。
羅溪見了隻是冷冷的笑著。
“姑娘,用飯吧。”紫嫣站在榻前,用一雙銀筷幫羅溪布菜。見羅溪隻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並不動筷,便道:“羅姑娘,怕是吃不慣咱們府上的飯菜,不過,今天的飯菜您可真得嚐嚐。”
紫嫣話音剛落,窗外便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片刻,一個老頭由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攙著走了進來。隻見那老頭灰白的頭發胡亂的蓬著,衣裳上盡是斑斑血跡,而腳腕與手腕出竟然還拖著手指粗的鐵鏈。那老者見了羅溪,也是一驚,眼淚便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你……你……”羅溪看著眼前的老者,雙手按著榻上的飯桌一陣顫抖,又忽然軟了下來。紫嫣看了仍是淡淡的笑著,說道:“今日,這位師傅想也累了。宋師兄,你們既是舊相識,就煩勞你多多照看。”罷了,又轉身對羅溪道:“夫人,既然幾天高興,那就多吃一些吧。”羅溪聽了竟也並不說話,隻是笑著點點頭。
“小溪!你怎麼了?”那白發老者見狀竟不由掙紮起來,“宋淩,你若還有一點良心,就不該這樣對小溪。你……”
“宋師兄,帶他下去!”紫嫣的話有力的打斷了他。
宋淩臉上略過一絲尷尬,也並不多說什麼,隻轉身將那老者帶了出去。
紫嫣打開新拿進來的食盒,將盒中的盤子端出來,為羅溪盛好:“姑娘,多吃些!”
羅溪沒有說話,隻是順從的吃著。
“姑娘,來,再喝點湯吧。”聽紫嫣這麼說著,小芸早在一旁為羅溪盛好了半碗湯。
“少主”,剛隻聽得門外的丫鬟問時,一個身影已經閃進屋裏來了。
“回來了?”紫嫣並不抬頭,依舊盯著羅溪麵無表情的喝著小芸喂給她的湯。那男子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徑直走到榻前,從羅溪手裏把湯碗溫柔的取下來:“今天不喝了。”
紫嫣不由皺了皺眉頭,抬頭看時眉頭鎖的更緊了。隻見眼前的男子,身著盔甲,身上的灰塵、泥土和著鮮血粘連在一起,臉上盡是疲憊,不由的責備道:“你連衣服都沒有換,怕是也沒有去給老夫人請安吧?”
“我娘還好吧?”
“老夫人一天都在祠堂呢。”
“那我去看看她。今天辛苦你了,你也先回去吧,你爹受傷了,去看看他吧。”男子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對小芸吩咐了些什麼,便出門去了。
紫嫣頓了頓,看了一眼羅溪,也起身準備出門。“小芸,那熏香是安神的,你們小心些照看。”幾個丫頭一起在門口順從的點著頭。紫嫣便也出門去了。
小芸吩咐丫頭們把桌上的飯菜收拾幹淨,再替羅溪把屋裏的燈點起來,就靜靜的候在羅溪身邊。羅溪隻是笑著,坐著,一動不動的盯著香爐發呆。隻見那香嫋嫋婷婷的散著淡淡清煙,火星一亮一亮的,但卻燃的極慢。這麼半天隻燒了不到半寸。
夜一點點暗下來了。羅溪仍舊隻是笑著,坐著,看著香爐。屋裏的燈光悠悠的發出淡黃的光,小芸拿了條薄毯幫羅溪蓋上,羅溪依舊呆坐著,沒有一點反應。
門“吱扭”一聲開了。“你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