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寒青在殺生殿的正殿中見到了阿墨，兩個人相互望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一起經曆了生死考驗，一切已經盡在不言中了。
成百上千的穿著黑色衣裝的男子站滿了大殿，每個人都有一副像劍一樣冰冷的麵孔，他們是殺生殿、武宗、乃至整個神尊教最為精銳的殺手，宇宙中無可匹敵的暗殺力量。毅泊麵對著所有人，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如同君王俯視臣民般凝望著下麵。
“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他威嚴的聲音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弟子，你們的少殿主，殺生殿未來的主人。”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地投射在了林寒青的臉上，殺手們齊聲道：“遵令！”他們的吼聲如同落雷般滾過了大殿裏的每一寸地麵，轟轟隆隆地震動著林寒青與阿墨的耳膜。
一刹那，阿墨臉上慘白如紙，空散的眼瞳裏，林寒青的身影逐漸迷糊了起來。
“殿主，我不願意！”阿墨的變化一絲一毫地落在了林寒青的眼中，他似乎聽見了阿墨的胸腔裏，有一座即將抵破蒼穹的高塔轟然倒塌的聲響。
“昨天夜裏我就告訴您了，我不想成為您的弟子！”林寒青仰望著毅泊，卻不敢看一眼那個呆立在他身旁的少年。
毅泊的臉上堆起了笑容，黑色的長袍在沒有風的殿裏依舊飛揚，“你想廢除殺生殿不合理的規矩，就必須成為殿主，而想成為下一任殿主，那首先就得做我的弟子。”
“可是——”
“是因為阿墨嗎？”毅泊的目光掃過了阿墨霜雪般的臉，然後盯著他的眼睛，“其實，即使沒有你，我也不會收他做我的弟子。”一字一字地說道，殘忍而冷漠。
阿墨的手指已經掐進了掌心，流淌在體內的血，瞬間冷卻了下來。
“可是為什麼？他比我更適合成為您的弟子，也比我更優秀！”林寒青擔憂地看了阿墨一眼，這個驕傲的人，受到了這樣的侮辱，卻依然沉默地站在大殿中，誰能知道，他是如何忍受著眾人的眼光，又是如何安撫自己驕傲的心？
毅泊搖了搖頭，逼視著阿墨，道：“你殺死了自己的繼母，打傷了自己的弟弟，而你也因此被自己的父親囚禁在死牢裏，是那個和你有殺母之恨、被你打傷了的弟弟救了你。他將你從死牢中放了出來，可你卻來到了我這裏，是想以殺生殿少殿主的身份參加兩宗會武，然後再一次將你的弟弟打傷或者殺死嗎？”
毅泊的聲音冰冷如刀，一刀一刀地斫在了阿墨的心上。林寒青的耳朵裏如同一萬道驚雷同時炸響，這就是阿墨的過往嗎？他的弟弟能參加兩宗會武，那他又有怎樣的身份呢？
“你怎麼會知道？”阿墨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死灰的色澤，“是他，一定是他告訴你的，他來了嗎？”除了毅泊以外，沒有人知道他所說的“他”是誰，但所有人都看見了驚懼的神色覆蓋了他的臉龐。
“他並不知道你在我這裏。”毅泊搖著頭，長歎道：“真的有那麼大的仇恨嗎，能讓你這樣鍥而不舍、不顧一切？”
得知那人並沒有來，阿墨緊繃的神經仿佛堅固的堡壘瞬間崩潰，失控的情緒奔湧傾瀉，吞沒了他所有的冷靜與矜持。
“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這樣！”他用雙手抵住了自己的頭，似乎那裏麵正潛伏著一隻可怕的怪獸，“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母親和我，那個女人用毒酒害死了我的母親，他卻連問都沒有問一聲，我恨他，我恨那個害死了我母親的女子。是的，是我把那個女人給殺了，她是我弟弟的母親，可她卻害死了我的母親！”
“既然你已經殺了她，那所有的仇恨也該就此煙消雲散了，那還來我的殺生殿做什麼？難道還要再殺了她的兒子、你的弟弟嗎？”
毅泊漠然的聲音像鞭子一樣一下一下拷問著他，每一鞭下去，都濺出了血。林寒青不忍心地望著幾近發狂了的阿墨，這還是那個驕傲、桀驁而又冷酷的阿墨嗎？他的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死死地抵在頭上，林寒青知道，他要抵抗的，正是那些承載著他想忘記而又望不掉的、黯然無光的、心驚膽戰的所有過往的記憶，那些洶湧流淌在無數個夜晚裏噩夢中的記憶，這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就是那隻一直蹲伏在他腦海深處的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