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他有些後悔了，昨夜在林中，就該死於阿墨的劍下，隻有他那樣的劍，才配在自己的頸項上留下一抹殷紅。
林寒青一扭頭，正好看見阿墨從衣領中露出的脖頸，憶及自己剛才的想法，不自禁地惋惜道：“他們倒真是不配，我們兩個的大好頭顱，又怎麼能輕易交到這幫平庸之輩的手裏呢？”
少年們被他們兩個人這麼一番藐視，不由紛紛喝罵，林寒青與阿墨傲立當場，眼中的睥睨之色更甚從前。
那嘴臉瘦長的少年陰森一笑，刻薄道：“你們兩個就抓緊時間張狂吧，等會進了鬼門關，可不能在閻王麵前吹牛了。”其他少年哄然大笑，手中光劍也隨之擺晃，一時間，滿室光影淩亂，搖曳不定。
那少年誌得意滿地立在眾人中間，似乎已經成了這群人的頭領，隻聽他下令道：“每次六人同時出劍，一擊即回，輪番進攻。”
林寒青的臉色有些變了，這樣的車輪戰術，以他與阿墨的重傷之身，也招架不了幾輪了。他扭頭看了一眼阿墨，兩人相對無言，不約而同地舉劍相擊，鏗然一聲，仿佛是兩顆鐵膽撞在了一起。
“上！”一聲令下，六道劍光驟然而起，飛雲逝電般地劈斬下去。
林寒青與阿墨同時出劍，這奮力而舞的一劍——止水停雲。
人影起落，幾聲悶響，眾人一望之下，無不膽寒，隻是這第一擊，自己這邊就死了三人。
林寒青擊出這一劍後，已經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再看阿墨一臉的凝重，便知道他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更令他心驚的是，少年們下一輪的進攻又開始了。
漫天劍影中，他木然地出劍、擋劍、避劍，可出手一次比一次遲滯。第二擊他與阿墨隻留下了一人，而第三擊對方竟然全身而退。直到第六擊，兩個人身上反倒各中了一劍。
漸漸漸漸，他們身上的血口越來越多，少年們的劍影也越舞越密，仿佛芭蕉葉上的那一場夜雨，在這一刻沛然而至！林寒青隻覺恍惚，似乎自己已經被這一片蓋過一片的劍光淹沒，意識慢慢脫離了腦海，身上的傷痛也隨之而去，四肢百骸，一片麻木。
終於，在視線模糊中，他聽到了“鏘”的一聲，手中的光劍似乎被擊飛了出去。
終於，一切都要結束了。
可就在知覺即將消散的那一刹那，他手心卻驀地一痛，那是一種徹入骨髓、徹入靈魂的痛。然後他聽到了一個破體而出的聲音，仿佛是自己的魂魄，如同一柄神劍被人從鞘中抽了出來。
然後便是風聲了，漫天漫地的風聲。他的眼前忽然泛起了茫茫白霧，然後意識就在這一片白霧中徹底地沉淪下去了。一直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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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在倒下的那一瞬間，仿佛看見了林寒青的手心漲起了萬丈華光，而那些少年的表情也似乎瞬間被凝固了，然後一點一點的恐懼蔓延了上去，順著臉上皴裂的痕跡。當恐懼取代了所有的表情，那些少年的麵孔也開始支離破碎了，一如裂紋遍布的冰麵。
而林寒青就站立在那一片光裏，如同末世魔王，再度重生。
在冰冷的地麵上，阿墨努力地擠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自己要死了嗎？不然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是的，都是幻覺。
一切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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