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為什麼。”男孩兒又從新閉上了眼睛。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跟我這麼說的病人。都說生命是美好的，從來都是人求著我讓我不惜一切代價救活他們，隻有你，跟我說放棄治療，不想活了的。”
“命是我自己的，是死是活，我自己決定。”男孩兒呢喃一句，又不做聲了。
知道現在跟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主要還是要讓他先解開心結才行。於是，沈雨絨微微歎息一聲：“人生......沒有意義嗎？”
“醫生，你一點兒都說服不了我。”一直安靜的男孩兒忽然開口，然後扭過頭來，忽然睜開眼睛，冷幽幽的看著沈雨絨，補充道：“因為，你，其實跟我是一樣的。”
“什麼？”男孩兒的注視讓沈雨絨覺得膈應，但是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沈雨絨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跟你......是一樣的？”
長相一樣？身高一樣？性別一樣？還是年紀一樣？
嗬，都不一樣。沈雨絨自認為跟眼前這個隻有十七歲的孩子，哪裏都不一樣。
所以，沈雨絨覺得有些搞笑：“一樣嗎？哪裏一樣了？我怎麼沒覺得呢？”
男孩兒忽然湊過來，緊緊的盯著沈雨絨的臉，眸光裏，透著沈雨絨看不見的光：“醫生小姐，你開心嗎？你看，你的臉上眼睛浮腫，眼圈深黑，臉色蒼白，說明你過的一點兒也不開心。”
“你不是說生命是美好的嗎？可是，不開心，沒有快樂而言，生命還有什麼美好的呢？活著，感受不到生命的溫度，又有什麼意義呢？”
男孩兒的聲音很輕，微微勾起的薄唇，和散發著年輕氣息的蠱惑嗓音，讓沈雨絨一下子被帶進了他製造的情緒裏。
是啊，不開心，不快樂，有那麼多的傷痛和糾結，活著，真的好累，似乎，真的沒有意義。
“你是不是覺得很沮喪，是不是覺得很悲哀？是不是......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
“你知道嗎？這就是我現在的感受，活了整整十七年，沒有任何快樂而言。我的生命，是沒有意義的，醫生小姐，你們就不要再浪費資源了，放棄我吧，把精力放到那麼求你們讓他活下去的病人身上。”
沈雨絨似乎真的被蠱惑了，直愣愣的眼神裏，泛起點點淚光，呢喃著說道：“是啊......沒有任何快樂而言，這樣的生命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治好了你，也不過是一副沒有靈魂的空殼而已......”
男孩兒嘴角的弧度仰的更高了些，眸子裏光華流轉，帶著狡黠和得意，靜靜的盯著自己的獵物。
“對，這樣想就對了，所以，你答應啊，不要救我了，我不值得，就讓我這樣死吧......唔--”
“你休想！”男孩兒的話還沒說完，就猛然看見對麵的人突然回過神來，大叫一聲，然後眼前光線一閃，嘴巴裏就被塞進了什麼東西。
“你......”男孩兒的眼睛突然睜大，眼神的光亮複雜，從震驚到回神，再到憤怒，一瞬間就完成了所有情緒轉變。意識到嘴裏是粥之後，男孩兒扭頭就要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卻被眼疾手快的沈雨絨捂住了嘴。
“把它吞下去。”沈雨絨緊緊地捏著他的群嘴，直視著那雙要噴出火來的眸子，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你這是幹什麼？想給我催眠？你也太小看我這個醫生的心理素質了吧？什麼狗屁思想！不開心就不想活？不快樂就得死？都是哪裏學來的歪理邪說？小小年紀，該學的不學，竟然學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
“你以為死了就解脫了？我告訴你，你這不是解脫，而是逃避！你多大了？十七歲，你以為十七歲還小嗎？還差十三個月，你就整整十八歲了，就是個成年人了！你以為你還有資格任性嗎？”
“你覺得這個世界是對你不太公平，來到這個世界不是你自己所能決定的，從小承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是你所願意的，就連......就連你那一對奇葩的父母，他們的決定也是你改變不了的。”
“可是，生命是你自己的，老天爺將生命賦予了你，就是對你最大的恩賜，那麼多生靈想要，卻得不到的鮮活生命，你有什麼理由不好好珍惜？”
“你才十七歲，你知道這個世界有多精彩嗎？你有親眼看到過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過嗎？你看到過後候鳥飛向南方的壯觀嗎？你有感受過潮落時的安寧嗎？”
“沒有，這些你都沒有親身感受過，你隻是狹隘的記恨著你的父母，你的病痛，甚至是那個奪走了你的寵愛的弟弟。你有朋友嗎？你有喜歡的女孩兒嗎？你連親情、愛情、友情，這些都沒有體驗過，就這樣死去，你真的甘心嗎？”
吼完這些，沈雨絨都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都是情急之下才吼出來的，打底說了些什麼，連沈雨絨自己都有些模糊了。
深喘了一口氣兒，沈雨絨低頭去看手下的人，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