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千機,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冥界如今已不是我所能控製。”
謝謝你了,迦南。我在心底默念。
一到河裏,才發現在熔岩裏翻滾的亡魂如此之多,他們拚命叫囂著,伸出皮肉腐爛的利爪,妄圖把我們拽下船。
老頭掄起船槳,像拍蟑螂似的一個個拍著那些鬼哭狼嚎的亡魂頭上,嘴裏不停吆喝著:“下去,都給我下去!”
被打的亡魂們沉入水底,取而代之的是岩漿上冒出的一個個巨大的氣泡。那些亡魂終生隻能在冥河裏受熔岩熾烤,他們同樣不能超生,除非能將渡冥河的魂靈拉入河中,替代自己。
河底的火山不斷噴發,不斷有岩漿四濺,不過多數濺不到我們身上,有些隻灑在了船沿上。
九泉果然是九曲十八彎,途中異常險惡,激流、漩渦隨處可見,不過掌舵的老頭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甚至還怡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
我們正在河上行駛,突然,一聲悶雷自水底發出,緊接著,一股熱流直衝雲霄,巨大的氣浪掀得船身不斷顛簸,眼見著船就要翻了,老頭一邊撐舵,一邊大聲指揮:“不要亂動,保持平衡!”
一灘滾燙的熔岩忽然向我灑來,我驚慌失措,電光石火之間,我的臉被寬大的衣袖蓋住,然後整個人被摟靠在一個寬厚的胸膛上,從未接觸過的男性氣息自鼻腔一絲絲地滲透進我的神經末梢,我想起在宮裏的時候,在玉龍雪山生長的雪蓮花。那股似被冰凍過的香氣,久久令我難忘。
沒過多久,船身不再劇烈地搖晃,攬著我的手也瞬即鬆開。我不太好意思側視,便盯著前方。掌舵的老頭擦了一把汗:“他媽的,簡直累散了我這把老骨頭!”
二長老和默岸也恢複了平靜,又安然坐於船上。我不知他們看見剛才的情形會是如何想法,但看他們的神情,似乎是剛才太慌亂,沒有看到。
我們又開始前行。大家都默不作聲,隻有老頭一路上碎碎叨叨地念著,轟炸我們的耳朵。
二長老的氣色不太好,應該是送我們下去時耗損了他太多的精元,一路顛簸,也得不到良好的休整,實在是辛苦了。
我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右下方。從靈界出發到現在,冰痕幾乎沒怎麼說話。他的左手搭在船沿上,就在我身旁,纖細修長,宛若無骨,皮膚下隱藏著淡藍色的筋,凸出來,顯得他異常瘦,十指尖是淡藍的指甲,在雪白透明的皮膚映襯下,像一小片一小片淡藍色的霧。
也許覺察到了我的偷窺,那雙手倏地縮了起來。我覺得自己有點無聊,把眼光瞥到別處。
百轉千回之後,前方出現一個狹小的洞口,裏麵陰森森的,什麼也看不見。老頭忽然道:“各位,老朽就送你們到此為止,餘下的路,好自為之!”
我覺得莫名其妙:“我們依然在河上啊!”
“我就送你們到洞口,然後你們就跳進去吧!”
“你在開玩笑吧?”默岸“謔”地站起來,卻被二長老攔住了:“老人家,你沒有在騙我們吧?”
“騙你們幹嘛?”老頭不客氣地瞪了我們一眼,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船劃近洞口。
越近洞口,才越發感覺這船撐得不易。黑洞裏發出強大的吸引力,越發要把一切東西吸進去,可是老頭穩穩地掌舵,不讓這船有一點加速。
“行了,你們跳吧!”老頭不再劃船,將船槳狠狠地往水裏一插,一手拄槳,整條船竟然不再前行。
默岸怒道:“你把我們扔到半路就不管了,到底是何居心?”
老頭側著頭,裝聾作啞。
二長老掐指正在計算,卻被老頭打斷道:“喂,你們到底跳不跳,再不跳我可要原路返回了!”
二長老微微一笑:“那麼,謝謝老人家了!”說罷率先跳進了黑洞。
我們吃驚地看他一閃身進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