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朔玉一把攔過範文子,險險躲開。
一把繪著王室徽紋的匕首插在鍍金柱上,入木三分。
朔玉回頭看向門邊。
門前的高大身影不帶留戀地走了出去。
大殿之上,萬人之上的人一陣沉默。
範文子走到了柱子邊,用力拔出了匕首。
朔玉看他。
範文子單膝跪地:“恭賀皇上。”
朔玉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範文子抬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朔玉:“親王是多情種,既然執意要走,不妨成全。”
朔玉坐在金椅之上,幽幽歎息:“孤從年幼起,便看盡了皇室的糾葛腥殺,沒想到,費勁心力尋回的王兄,也被孤逼走了。”
範文子皺起眉頭,站了起來。
朔玉看著自己的手掌:“孤知道,怎麼做朝廷更穩。”他收攏手指,握拳。
“隻是,還是有些難言的苦楚。”
範文子走上前去,用手搭在年輕帝王的肩上:“皇上,這是你 必須要走的路,朔回親王的權勢延伸過快,於我們不利,就算他並未二心,亦是禍害。此番他來請求,就順其自然。”
朔玉看著範文子,笑道:“不是你我算計的。”
範文子一臉清淡,有幾分冷傲的氣勢:“自當不是。”
朔玉低低的笑了。
範文子歎了口氣,轉身。
不妨被人從身後摟住。
範文子感到肩上的人在沉沉地歎息:“縱使這麼多年,孤還是不能如你一般。”
範文子默不作聲。
又被他抱緊了些,不一會兒,他覺得自己肩膀處的衣服濕了。
“孤,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
空曠的大殿,雕琢的金椅,高高的鍍金柱子,黑色的地麵倒映著精心打磨的天花板,這麼富麗堂皇的大殿之內,帝王摟著男人,將頭埋在他的頸間,難得露出脆弱的神情。
鍾儀提著竹籃,撐著傘,往墓園的方向去。
一路上都是低著頭走路的行人。
淅淅瀝瀝的小雨飄著,冷冷的附在衣服上,散不去的寒氣籠罩在呼吸之間,抬頭,天上也是霧蒙蒙地一片。
灰敗的景色,實在是讓人心中更加難受。
鍾儀跪在燕惠的墳塚前。
“娘親,我很想你。”
“爹爹現在,應該過得還開心,前些時候,看見他了……算了,不說他了,娘親,你知道吧,有的時候,還是無法原諒他。”
“阿禮……他回來了,你知道那段日子他去了哪兒嗎?說起來,這事情估計你不會相信,但是,它是真的。”
“經過這麼多年,總覺得過去的日子像做夢一樣,當年,我怎麼那麼幸福?”
“偶爾想去故地重遊,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吧。”
“娘親,家裏雖然有下人收拾,卻怎麼也沒有你和阿蓉姐姐布置得好看。”
鍾儀低著頭,額頭貼著冰冷的墓碑。
“娘親,我現在,和阿禮在一起,他——他很好,我會一直和他在一起,永遠的。”
說完了,也就沒有什麼太難過的了。
站起身,身上盡是泥巴印子,草和著雨水,道路泥濘,他走了不遠,回頭看了看墓碑。
好像能看見燕惠穿著紫色裙裝,撫著發鬢,微笑著看著他,那個樣子,還是他小時候記得的。
鍾儀鼻子微酸,連忙轉身。
心口悶痛——然而,這種痛,估計每年的清明,都是免不了的罷。
回到家中,突地下了場大雨。
家裏的下人跑來跑去收拾著,老劉管家也站在庭院的走廊下指揮著,那股精神勁兒,好像還在那裏。
鍾儀看了一會兒,笑了笑,上樓去了。
推開窗戶,去沐浴,出來,頭發還濕著。
鍾儀鋪開宣紙,提著毛筆作畫。
低垂的眼睛裏,有些淚光,可是他的唇角卻是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