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頭道;“你們文人,也有幾個有骨氣的。我之前遇到過一些官員,碰到戰事,恨不得挖個地洞遁了。”
鍾儀看了看窗外盛開的花,輕聲道:“我不算文人,其實我是一個琴師。”
高個子略微驚訝:“我以為你一直是賬房先生呢。”
鍾儀忍不住,哈哈大笑。
下午的時候,天突然陰沉下來了,似乎是要下大雨的模樣。
鍾儀和鄒儒去山上俯瞰著下方,前幾日還插著南楚旗幟的地方,如今換上了鷹旗幟和古怪的狼圖騰,耀武揚威的樣子。
再仔細些,就看不清了。
遠處,是山地,鄒儒說過,裏麵藏著晉宋聯軍的大部隊,全部都在裏麵駐站著。
“我們不能用火炮?”
“不必。”
“為何?”
鄒儒道:“我們易守難攻,暫時不用火炮,隻需要提防著缺口,南麵的山上能到達鄖地城。”
鍾儀心驚:“那不是很重要?!”
鄒儒點了點頭:“現在牢牢地放著,他們出了硬取,隻有這種方法,故而將軍們都在防守。”
鍾儀了然:他們不可以魯莽,守著這道城門,死死地守住,就是他們這些人的信念。
夜晚的時候,忽然很想彈琴,去了琴房,想起桐木琴已經被帶走了。
鍾儀扶著門框,歎氣。
鄒儒坐在院落裏,道:“還沒睡?”
“睡不著。”
兩人對坐,一時間竟有些沉默。
鄒儒道:“鄒叔一直想問你,留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鍾儀道:“說不清,太多太多了。”
“哪怕棄家人不顧?”
“娘親有外婆照顧。”說完,鍾儀就不開口了。
鄒儒點了點頭,笑道:“說不定那批野蠻人拿咱們鄖地城沒辦法呢。”
鍾儀哈哈大笑:“這倒是實話。”
終究還是玩笑話, 第二天,天降大雨,風雨大作的日子,敵軍居然進犯了。
“真他媽的!”大將軍恨恨地看著黑壓壓的鎧甲軍,整齊劃一地一對對向鄖地城外進軍。
鍾儀站在他們的身後,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見這些茹毛飲血的敵軍,似乎有種戰栗感從頭而過,鍾儀軀體微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軍隊。
大雨下,鎧甲閃著光,兵刃一閃一閃,他們走的很快,已經能看清他們的領頭隊伍了。
鄒儒察覺道鍾儀的不對勁,低聲道:“是不是淋雨不舒服?進去。”
鍾儀眼神定在了敵軍隊伍裏,有些恍惚的神色,嘴唇微微顫抖,搖頭:“無礙。”
兵臨城下,無形的壓迫感在兩軍之間對峙。
“不對。”鍾儀扯了扯鄒儒的衣袖,有些急迫:“我要去看看南門。”
鄒儒看出了他的擔心,點頭道:“去吧。”
鍾儀騎上馬——他早已經會騎了,不過次數不多。
一路狂奔,嘩啦啦的雨落在身上,像是被石子砸中,有些疼痛。
到了南門,他跑到城樓,看到前方的山上一片翠綠,大雨之下,看不出什麼動靜。
鍾儀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他近乎無禮地與守衛將軍吵了起來,最後對方妥協。
“鍾大人,這樣,我同你一起去。”
“現在就去!”
“是,現在就去。”
城門打開,鍾儀同將軍並肩,身後是南楚的士兵,心裏稍稍安定,到了南麵的山,突然將軍做了手勢。
“停下!——”
頓時寂靜,隻聽見大雨洗刷樹林的聲音,沙沙作響。
的確是不對勁。
將軍神色複雜看了鍾儀一眼,如臨大敵地繃緊了身體。
“嗖——”
“咚!——”
鍾儀震驚地看著他高大壯實的身體從馬上墜下,鮮血飆到了鍾儀的臉上,血腥的,溫熱的,很快被大雨洗去。
“將軍!!!”
悲憤的吼聲貫徹山穀。
鍾儀扭頭,大吼:“撤退!撤退!”
僥幸,士兵還未完全喪失理智,聽了鍾儀的指揮,快速回撤。
幾個士兵下馬想要抬起將軍的屍身,被亂箭射死。鍾儀心中鈍痛,又是一箭,射到了馬腿上,馬吃痛,鍾儀連忙策馬向城門奔去。
土地上,暴雨下,一雙不瞑目的眼死死地看著天空。
一切安靜後,一雙鐵靴站在南楚守衛將軍的屍體旁。
朔回麵無表情,道:“埋了吧。”
身後的士兵立馬行動了起來。
朔回轉身,看著衛一,道:“今晚他們會加強防禦,計劃要改變。”
“是!”衛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