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編織成了天羅地網,鋪天蓋地的覆蓋了下來。
“蠻兵直逼邊境村落,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罄竹難書!”
“有一男子武藝高超,威武淩然,殺敵三十七人。”
“後經當地部隊迅速趕到,終於一把剿滅敵匪。”
“然,英勇男子因刀傷過重,殉。”
“不日,全村為其禱告送別。”
如同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落在柔軟的心口上,沉重而疼痛。鍾儀魂不守舍,長匣子“砰”地一聲,從膝上滑落、
“小儀哥哥!”
白妗語連忙過來,看著鍾儀的模樣,心中了然,她輕聲安慰道:“請不要怪妗語一直瞞著你。”
鍾儀搖了搖頭,目光呆滯,隨即道:“多謝你冒著風險將它帶了出來。”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收拾了文書,碰到那個鈴鐺,如同被燙了一般,縮回了手指,怔忪地看著。
白妗語小心翼翼道:“這個鈴鐺,似乎是隨身攜帶的,故而放在了匣子裏,算作……遺物。”
“小儀哥哥,你拿走吧。”
鍾儀搖了搖頭:“不,放在裏麵,給你。”
他一股腦將東西塞給了白妗語,抬頭,麵色恍惚,喃喃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看見。”
白妗語狠狠地將匣子落了鎖,放在了地上,抓住鍾儀的雙臂:“所以呢?從今以後依舊是自欺欺人地認為他還在世上?”
鍾儀有些茫然,清澈的眼睛大大的睜著:“阿禮,他不可能離開我的,他說要一直陪著我的。”
白妗語歎氣,柔聲道:“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既然你已經看過了,為何不能清醒一些?”
鍾儀搖頭,果斷的回答:“這是假的。”
“……”白妗語心中一驚,抬眸看著鍾儀。
鍾儀似乎是丟了魂,四處張望:“方才,我聽見他在叫我了。”
白妗語深呼吸,冷然道:“小儀哥哥,我派人調查過了,因為那件事情不止影響了我們邊境的貿易,還牽扯了許多矛盾,於是白家出麵將那個村子遷移了,鍾禮的屍骨依舊葬在邊境,我豎了墓碑,改日清明,我們可以去看看。”
鍾儀繼續搖頭。
白妗語麵色平靜:“這是事實,雖然知曉此事的人很少,但此事確實存在。”
她伸出手,將鍾儀的手掌攤開,把破舊的鈴鐺放在他的手心:“這是你哥哥最後留給你的東西,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說完,她挺直了脊背,昂首走了出去。
秋風又是冷冷地吹來,鍾儀握住了拳頭。
他從假山出來,那隻小花貓依舊跟在他身後,鍾儀卻無心管它了。
如同夢遊一般,回到了鍾府。
門口停著一輛奢華的馬車,紫色的綢緞被掀起,一張帶著笑意的熟悉臉龐。
站在門邊的角落裏,可以清楚的看見馬車內坐著的男人。
韓懿目送著鍾函進了門,心情得意,隨後一瞥,看見了站在角落裏,沉下臉的鍾儀。
終於發現了。
韓懿勾起微笑。
馬車行駛起來,韓懿與鍾儀對視,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放下了車簾。
捏緊了拳頭,一步一步地挪進家中,聽見燕惠的歡笑聲,想來是鍾函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鍾儀麵無表情,自己回了房間。
關上了門,小花貓在他腳邊打轉。他坐在了桌前,強迫自己好好地思考一遍,然而腦海裏全是那個黑色刺目的“殉”字。
如果按照妗語所說,阿禮是從闞元閣出來後,去了邊境,路過之時,拔刀相助,然後……白家出麵去處理了這件事情,遷移了村落,抹去了此事,這件事便被秘密隱瞞了下來。
總是覺得不大對勁,鍾儀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的鈴鐺。
“叮鈴鈴——”
他的表情又迷惑了起來。
自己還是不願意相信,既然如此,就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或許是習慣了自欺欺人,鍾儀隨手將鈴鐺收了起來,努力做出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模樣。
小花貓想跳上桌子,鍾儀瞧見,直接將它抱著。
摸著柔軟的皮毛,久違的觸感,鍾儀不由低聲歎息。
晚上,他縮在房間裏,不願意吃飯。
燕惠推開了門,擔憂道:“怎麼了,好端端的,和妗語鬧脾氣了?”
鍾儀趴在床上,頭發散亂著,不搭話。
鍾函也進來了,坐在鍾儀床邊,撫摸著他的頭發:“小儀?起來吃飯吧。”
鍾儀悶聲道:“不吃,爹爹,你出去。”
“什麼?”
鍾儀猛地坐起,雙目通紅:“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