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帶給鍾儀的震驚很大,以至於鍾儀不禁伸出手拉住了他——他的手很溫暖,比鍾儀的手也大了好多。
後來娘給他們介紹說他是從外公家的遠房親戚家過來的。
外公家在河城,在鍾儀的印象裏,那裏靠近北域,離安都很遠。
後來他們進了書房似乎在說著小哥哥的事情,讓鍾儀帶他回屋休息。
午飯時,爹爹說他隻比鍾儀大兩歲,年齡差不多與鍾儀相仿,讓他們做個兄弟。鍾儀側過頭,記得當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爹爹幫他取名,鍾儀是“儀“字,他便稱作“禮”。
從此,便是一家人。
自從多了這個“阿禮哥哥”後,鍾儀便有了危機感。
小時候,廚房裏的鄧二娘常說鍾儀是個“小機靈”,現在卻說他才是個“小機靈”!
鍾儀對此表示不滿,但是在他幫鍾儀取下高高掛在樹上的風箏,救活被鍾儀養的奄奄一息的小兔子,幫鍾儀完成夫子布置的難倒一批同窗的難題,有時候比鍾儀更快的熟練彈奏一首曲子先獲得爹爹表揚等等之後,鍾儀也隻得承認他是比自己聰明那麼一點點。
在前年,安都來了一位從繁城將軍府回鄉的軍人,他直接被韓王爺邀請去韓王府做客。
他據說武藝高超,劍術了得,安都的人都爭著去拜訪他。
一次偶然,父親去韓王府上調試琴,與他認識結緣,說他談吐不凡,他也欣賞鍾函,鍾函便邀他來他們家做客。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鍾儀遇到了這位大胡子軍人,他似乎比鍾儀爹爹大一些歲數,長得像山一樣壯實,看上去很嚴肅。但是和說話時候又顯得和藹。
鍾儀在他到來之前就聽管家老劉說他很了不得,娘悄悄對鍾儀和阿禮說:“要表現好一點,乖一點,爭取讓他教你們兩個一些本事。”
交談中,鍾儀看得出來他喜歡自己。
大胡子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玩,嘴上麵的兩撇大胡子高高的翹了起來,嗓音雄厚:“小少爺當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玉人……”
當阿禮突然出現,道出那聲含著歉意的“我來晚了”之後,一切都顛覆了。
鍾儀瞪大眼睛看著大胡子圍著他轉,捏他的身板,和藹地問他話……
然後在爹娘的歡快笑聲中得知,他看上阿禮了!他要收阿禮作徒弟了!
鍾儀處於暈乎狀態,心裏狂亂:那我呢?
他感到頭上的小玉冠越來越重,身上特意穿著的華麗布料越來越難受,腳上的金色靴子越來越閃人眼睛。
大胡子還是笑著:“小娃娃,劍很重的怕你吃不消哦。刀劍無眼,若你被劍傷到,我可心疼啊——”大胡子裝模作樣,連連擺手搖頭,還用粗糙的手揉鍾儀的頭頂企圖安慰鍾儀。
爹爹笑笑,似乎忽視了鍾儀的傷心,同阿禮和大胡子說話。娘親把鍾儀牽過來,用手摸著鍾儀的頭,輕聲細語的安慰鍾儀。喚來小佩姐姐,讓鍾儀回房去玩。
她之後直接去了廚房,親自準備為大胡子和阿禮弄什麼拜師宴席。
沒有人知道鍾儀的痛苦,回房後,小佩姐姐她們抱來了花田就連忙趕去廚房準備晚宴了。
花田肥肥的身子在鍾儀懷裏亂拱,“咪咪喵喵”的叫,此刻,也隻有它明白鍾儀的難過。
鍾儀抱著花田,心裏悶悶的失落。
花田:“喵嗚——”
它似乎聽懂了鍾儀的心聲,陪著鍾儀哀鳴了好半天。
鍾儀一想到今天特意裝扮的一身和使出渾身解數的賣乖居然都抵不過阿禮的一個身板,大胡子捏幾下就笑眯眯的用他的大嗓子說:“這個徒弟我收了!”
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委屈。
十四歲的鍾儀一腳蹬掉金光閃閃的靴子,扯下緊緊束縛頭發的玉冠,解開華麗麗的衣服,穿著裏衣,打著赤腳在床上打滾,哭鬧了半天都沒人理睬。
終於有些累了,依舊沒人來。鍾儀哽咽的想了想,也對,都去幫忙準備阿禮的拜師宴了!
鍾儀順了順花田亂糟糟的毛,迷迷糊糊地蹭著它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