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間絕地(1 / 1)

從天光到天黑,又從天黑到天光,妘凜全身畢碎,靜靜地躺著。嬰兒不曾死去,也沒有餓哭,咿呀地仿佛學語。

“玄鳥!……,玄鳥”斷續的呼喚無法得到回應。

破敗身體內的靈魂,卻象是遲緩的煙火,絲絲縷縷地遊向天際。

大也仿佛升高,藍天如此貼近。

他感覺自己就要生出翅膀,將容入這蒼穹裏。直到天藍得刺目,太陽升到眼裏,他汲吸到太陽之光,尚有一絲可觸的動力。雖然微乎其微,但以足夠了。

“……避惡……我來了。”妘凜用盡那一絲力量,反身翻了過去,如又死了幾次。

嬰兒臉上閃著淚花,卻沒有人擾人的哭聲。

“……去……奇石山吧……,我、再載你最後……一程……”

青丘城北五百裏是未曾開墾的蠻荒,惡犀猛羆朝出暮伏凡人不能敢近。再北一百裏,有山名奇石,是仙娑女神留下的絕禁之地,鎮壓著一隻法力強大的金翅鳥,惡龍與修羅不能進犯。嬰兒若能到那裏,會斷絕修羅王的糾纏,平安的長大。隻是不知道,會不會到,會不會有人替他養活這個孩子究竟有沒有人能讓這樣坎坷無助的煢孑生命,在滄海橫流的世間裏也能擁有一席之地啊……

意念裏有一點知悉,知道此處離奇石山不會太遠。可這裏不是青丘的方向,無法飛越更不知究竟要如何取向。

少年的臉埋在塵土裏努力搜尋著記憶,身上不斷傳來巨痛,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躊躇良久才看了眼嬰兒道:“避惡……,到底能不能……活,要看你的……命了。”

他張開血漬斑斑的嘴巴,狠命叼起繈褓,以頭阻地一絲一毫的蛇形前進。

少人經過的小路,崎嶇顛簸,一路灑下殷紅的血跡,也掛滿殘忍的碎肉,惟有陽光一路支撐,讓他存最後一口氣去完成。

腦中的霧氣不斷散去,有兩個幾乎是一般高矮的男孩一前一後的奔跑著,後麵的孩子穿著飄逸的黑衣,長著一頭長長的卷發,忽然停下大喊:“暗青雲,我們去哪”

前麵的男孩一直奔跑著都沒有回頭:“我生於湯穀,落於虞淵,哥哥隻要在扶桑樹下等我就是!”

一切那樣的清晰,擺在眼前麵明朗得好象能夠觸摸……

靈魂迅速的飛逝,燦爛而且瑰麗。奇石山的懸崖近在咫尺,有潺潺的流水聲和人的歎息聲從山穀中傳來,並釋放出淡淡的神力。

妘凜無力的鬆開嘴巴,一隻手卻是想伸向空中,卻如何也不能執起,隻是斷續的重複低語:“……我生於……湯穀,落於……虞淵,生於、落於……”

便再說不下去,血肉斑駁的頭一阻將嬰兒推下崖去……

奇(ji)石山,是遠離青丘有名的不毛之地,完全由亂石主載,望穿雙眼也看不到一絲綠色。夏季才剛剛開始,整個山穀就比煉獄還要酷熱。

有一條英澤的支流,從這山穀中穿過,沿途沒有可以滋潤的花草,更沒有動物來汲取它的甘甜,如此終年的白白流淌。

此時白月就站在清澈的溪流中,一邊淌著汗,一邊耐心的為馬兒飛黃搓澡。淘氣的飛黃時而甩甩尾巴,弄得主人一身也是水漬斑駁。

忽然一陣嬰兒的哭聲,從空中傳來,白月眼看著一隻繈褓從遠遠的山崖上掉下來,忙飛身一縱穩穩的接住,等縱上崖頂察看,卻除了已被烤幹的血跡,什麼也沒有。

穀裏來了新生物,飛黃很高興,總是趁主人不注意,用嘴巴咬扯腥香的繈褓。可這樣馬兒就惱了,那髒兮兮的小家夥隻是哭,連個緩音也不肯頓,非常的不乖。

白月要狠狠地敲它一記才會息怒:“飛黃,她是人,不是馬。將來要騎你的。”滿意地見馬怒怯,才小心的將嬰兒抱起,很溫柔地哄著:“寶寶一定是餓了吧,叔叔馬上喂喂哦!”

濃稠乳白的粥湯散著淺淺的槐蜜香,足足有一個大碗。嬰兒吃到了此生首次的第一餐,隻是一味的大口吞咽,雖然偶爾也有抽噎,卻也漸漸地平複了。

飛黃隻是好奇這東西真好能吃啊,比它吃得還多,要是換了天河邊上的劍草,不知道會不會被她吃掉滿滿一挑呢

夕陽漸退,餘緋滿天,白月抱著嬰兒在穀中不斷的轉悠,指指遠方的山洞道:

“那裏麵住著世上最壞的鳥兒,不可以進去,進去就會被啄死。”當洞內漂出一股冷風,白月立刻調轉方向,指著四麵的山崖道:“這四周很高,不學武功一輩子都出不去。”

然後又緩緩帶她踱向山體下壁接的幾間石屋道:“那裏一定要知道,是你以後要住的地方。”

說了半天,才想起嬰兒還沒有名字。便用沒著麵俱的半邊臉,輕輕貼了貼嬰兒,目光忽然變得深遂璀璨,輕音好似呢喃:“王的女兒剛出生,好好的就祭奠了英澤,我一直喜歡那名字,”頓一下,將嬰兒更加摟緊道:“從此,你,就叫避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