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阮明鏡站了起來,當她知道李茉子肺癆以後,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完全改觀了。她愛遠靳,因為愛才活得這麼卑微,可是遠靳這樣侮辱她是不對的。
阮明鏡受不了。
她感同身受,特別是當知道自己有可能懷孕後,更是心軟。她對李茉子原本就沒有恨,一切都隻不過是命運的捉弄,現在李茉子承擔著命運的懲罰,難道她不該伸手幫她一把嗎?可是遠靳現在正在氣頭,阮明鏡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幫她。
李茉子微微咳嗽,捂著唇,拚命壓抑著那惱人的咳嗽聲,她臉色慘白,縮著肩膀,可憐無比,任誰看了都不忍心。
侯遠靳審視著她。
“李茉子,你知道我最寶貝她,可你還是這樣傷了她,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遠靳,我得了肺癆,命不久矣,你怎麼罰我都可以,但是……請不要讓我離開你,離開侯家……”
“你以為,到了如今,你還留的下來?”侯遠靳微微揮手:“把她帶下去,送到孟先生那裏。”
李茉子臉色灰白,突然跪了下來,雙手舉到胸前握住,仰著臉,眼睛裏流出淚水:“遠靳,我錯了,我錯了,可是我求你,求你不要把我送走……我是愛你的,離開你我會死的!”
侯遠靳對她的鬼話根本不信。
他的眼睛餘光看到阮明鏡站了起來,便側過頭,目光微斜:“明鏡,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遠靳,你是在懲罰她,還是在懲罰我?”阮明鏡臉色蒼白,走到他麵前,一雙眼睛包著淚水:“你要把她送到哪裏去?你已經這麼可憐了,難道你忍心看到她死嗎?”
“我當然忍心!”侯遠靳從齒間擠出惡狠狠的聲音:“阮明鏡,一個陌生人傷了你,欺騙你,你卻要包容她,你把我置於何地?是因為我給了你太多縱容和自由,才讓你產生可以親信任何人的錯覺,對嗎?今天有人撓了你的臉,你不在乎,明天若是再有人送你一顆子彈,我不想你在做手術的時候,還要我寬恕那個傷害你的人!”
他的眼中射出銳利的光,那光披荊斬棘,那光刺穿一切,然而到了阮明鏡麵前,卻突然變得卑微而黯淡。
阮明鏡錯愕之間,腦袋還未完全消化這段話,李茉子卻懂了,她急忙砰砰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抱著阮明鏡的腿,哭聲悲愴:“阮小姐,我求你勸勸侯少,他要殺了我,送到孟先生那裏,我就是死路一條……”
殺了李茉子?
阮明鏡臉色忽而變了,她懷著一個小生命,又怎麼能看到另一個生命無辜離世?
“遠靳,你不需要寬恕那些傷害我的人,可是我懇求你,至少,至少留下她……”
“阮明鏡,你還不懂!”
她居然還是不懂……侯遠靳眼中的目光突然變得悲哀。
他再也無法忍受,迫切需要做點什麼,於是他抓起一直在地上跪著哀求的李茉子,將她拖著朝外走去,李茉子發出淒厲的尖叫聲,這尖叫聲刺激到了阮明鏡。阮明鏡隻覺得很刺心,跑過去攔在他麵前,大聲道:“遠靳,你不能這麼做!”
“怎麼?你想攔我?”侯遠靳輕蔑地扔下李茉子,李茉子歪倒在地上,驚嚇過度半暈過去。
“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殺人!”
侯遠靳苦笑起來……她不知道,有時候她的話會像一把刀,割著他的心,一下又一下,最可恨的是,他還不能說。因為她不會理解。
“殺人?嗬嗬,我這輩子,殺的人還少嗎……你寧願相信別人信口雌黃,也不信我,阮明鏡,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這樣我們就不用互相折磨了……”
阮明鏡看到了他眼中的悲傷,心不由得一痛。
為什麼這麼痛,痛到無法呼吸?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他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
阮明鏡忽然就崩潰了。
她不管不顧地抱住他,眼淚洶湧而出,她哭著說:“對不起,遠靳,對不起……我真的錯了……你不要這麼痛苦好不好,這樣我會受不了,我們的孩子也會受不了……嗚嗚嗚……”
侯遠靳聽到最後一句話,冷漠土崩瓦解。
“你說什麼?什麼孩子?”
“我們的孩子……”阮明鏡拿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淚眼朦朧:“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