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托著阮明鏡的下巴左右端詳片刻,大手一揮:“阮小姐天生麗質,盤個隨意的發髻,插幾件發飾,把伴娘服換上就行了。”
等為嘴唇塗口紅的時候,造型師笑道:“你的唇有些腫啊,自己咬的?”
阮明鏡尷尬低頭:“不、不小心磕到牙齒了……”
關王緋因為穿上了婚紗,做什麼動作都不方便,挺著胸站在窗前,眼睛斜睨過來,不懷好意道:“磕在牙齒上了?是不是一出去就磕上了,你還順便咬了幾下,對嗎?”
“阿緋……”
阮明鏡哀怨地看著她,讓她別說了。
關王緋忍住笑,對造型師道:“反正都這樣了,你給她弄個咬唇妝,也好看。”
造型師連連點頭:“對,咬唇妝,這個好!阮小姐,來,稍微把嘴巴張開一點。”
正當阮明鏡費力把自己塞進伴娘服的時候,金知蓮突然推門而入,滿臉喜色:
“來了,江少來了!”
“這麼快?!”
“天啊,我卡住了,快幫一下我!”
阮明鏡的伴娘服隻穿了一半,一緊張,怎麼都穿不上去,卡在那裏。於是眾人又幫她,關王緋對她已絕望,可是一邊絕望還要一邊使勁幫她把衣服弄好。
金知蓮看了半天,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徑直走了過來:“都讓開,我來吧!”
大家都讓開,金知蓮站在阮明鏡身前,仔細查看了一下,阮明鏡卡在了腰部,腰部剛好有一個細小的縫隙,金知蓮手薄,順著縫隙將手插了進去,然後另一隻手輕輕按著阮明鏡的小腹,聲音溫柔道:“明鏡,你聽我的,吸氣——”
阮明鏡吸氣。
“呼氣——”
阮明鏡呼氣。
“吸氣——”
吸。
“吸氣——”
吸。
“吸氣——吸——吸——”
阮明鏡吸得快要窒息了,隻覺得腰部一鬆,衣服提了上去,金知蓮道:“好了!”
眾人在一旁緊張看著,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見伴娘服穿上去了,紛紛鼓掌:“還是侯夫人厲害!”
“侯夫人見多識廣,這樣的小問題根本就是小case,隨便動動就解決了。”
“改天得向侯夫人多取經。”
聽著眾人的恭維,金知蓮笑了笑,阮明鏡分明看到她那白皙的耳根子有些紅。
造型師又過來幫她整理伴娘服,阮明鏡悄悄握住金知蓮的手,心中有些忐忑,看著那雙熟悉的、見慣風霜的眼睛,腦中湧過在桃南鎮的種種,不過她既然已經放下過去,還是說出來口:“金姨,謝謝你。”
“謝什麼,隻是小事罷了。”
金知蓮神情雖然很冷淡,但卻沒有抽出手。
“我是謝謝您,願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還有,您這次幫阿緋出嫁,很辛苦,我一直想跟您道謝,隻是找不到機會。您不過怪我說晚了吧……”
金知蓮看著阮明鏡那雙清亮真誠的眼睛,心中柔了幾分:“你這麼年輕都看開了,難道我還比不上你嗎?往事已矣,放下過去的確讓我輕鬆很多,你不要以為我是因為你才放下的,我是因為……”她頓了頓,歎了口氣,那張仍殘留著年輕時的美貌痕跡的臉上,漸漸有些凝重:“我老了,爭不動了,隻要小意開心,侯家平安,我就心滿意足,再無所求。”
“金姨……”
阮明鏡眼睛一熱,鼻子一酸,關王緋在旁邊已經都聽到了,心中正欣慰呢,看到阮明鏡要哭,連忙道:“阮明鏡,不許哭!”
都說開了,還哭什麼!
金知蓮也道:“好了,今天是關小姐的婚禮,你可別哭鼻子,新娘都沒哭,伴娘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我不哭,我就是太高興了……”阮明鏡連忙吸氣,又拚命用手扇風,好不容易才把眼中的淚意壓了下去,轉而笑道:“等一下去教堂的時候,金姨也陪我們一起去吧。”
“明鏡,我知道你是個感性的孩子,不過我就不陪你們湊熱鬧了,你們去吧。”金知蓮笑著搖搖頭。
關王緋道:“您也去吧,到時候都去看熱鬧了,您留在侯家會覺得不適應的。”
但是金知蓮仍然笑著拒絕了。
她有她自己的堅持和自尊,有些地方,她是永遠不會去的。
比如教堂。
侯明翰娶她時,曾說她不配進入那神聖之地,她一直銘記在心。言語的傷害,遠大於刀劍,肉體的傷可以愈合,心裏的傷,卻並不那麼容易痊愈。
她的半生,就是這樣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