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小夫妻(2 / 2)

誰不曾年輕。

有的人,年少輕狂,讓人豔羨;有的人,生於牆頭,草隨風動,風向哪兒,草向哪兒。

喝完粥,她迷迷糊糊睡去,睡夢中,竟然夢到了年輕時候的楊間睿。

他清瘦文雅,背著雙肩包,帶著棒球帽,帽下的雙眼幽黑清亮,抿抿唇,笑著問她:“我們結婚好不好?”

陽光落在她臉上,鳥語花香,樹影斑駁,世界在一刹那明媚起來。她幾乎落淚,因為千百天來渴求的幸福,近在咫尺。然而楊間睿的身影淡去後,身後有誰襲來,高挺的鼻子在她的耳垂邊輕嗅溫存,她竟躲不開,惡魔般的話語,如破風冰刃,猝不及防直擊心髒:

“明鏡,你想結婚,也要問問我同不同意離婚才是。”

這般溫柔的話語,讓她滿腔希冀,一片癡心,燒成輕薄的灰燼,再無痕跡。

所以她不敢做夢。

夢,是很美好的東西,她不配。

她知道侯遠靳為什麼打她。忍了一天,到了晚上就是算賬的時候,她就是要激怒他,還要讓他說不出半個不字。她隻能靠這樣的可悲的自尊度過剩下的日子。

侯遠靳從樓上下來時,阮明鏡正用冰塊揉臉,怕驚醒其他人,所以動作小心翼翼的,連燈都不敢開。侯遠靳見她站在酒櫃前,施施然道:“給我倒杯酒。”

阮明鏡皺眉。

侯家上下都愛喝紅酒,晚上還醒了一瓶82年的Brunello Di Momtalcina,恰好是侯遠靳最喜歡的那種,意大利經典。倒完酒,她端著酒杯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在他剛要喝的時候,打開敷臉的冰包,取出幾粒冰,叮叮咚咚丟入酒杯中。

紅血寶石般的酒,加入不倫不類的冰,就顯得不是那麼獨一無二了。

侯遠靳有嚴重的潔癖,從他的頭發到腳趾,都收拾的幹幹淨淨,從來沒有半絲淩亂。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美餐,喝最好的紅酒,而且決不願在享用的時候有半絲不快的事發生。阮明鏡故意惡心他:“加冰更好喝,遠靳哥哥,你不嫌我吧?”

侯遠靳冷冷放下酒杯,果然如她所願,他不會再喝了。

可也沒有饒了她。

她狠狠地罵他,罵的暢快,侯遠靳聽了一會兒,開始伸手去解身上的衣服,外套扔到地毯上,領帶也鬆了,襯衫解開脖子處的兩粒,露出喉結。他從不多說廢話,阮明鏡知道他發狠了,咬著牙噤聲,看見他脫衣服,第一次不再轉身就逃。

侯遠靳吻她之前,隻問了一句話:“你為什麼發抖?”

阮明鏡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自然回答不出來,可是顯然侯遠靳也沒有興趣知道。不過眨眼間,已經將阮明鏡剝的如同新出殼的煮雞蛋,白白嫩嫩,還燙著手。阮明鏡心中已如淩遲,千刀萬剮,特別是當侯遠靳胸膛貼上她後背時,那溫熱源源不斷傳來,她卻打了個冷噤。

“臉都被你打壞了,你也不嫌,看來哥哥你是真的喜歡我。”

侯遠靳冷哼一聲,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他的手很暖,可是她卻像是被冰到了,渾身一震。

她被他拽著頭發上樓的時候,還記得把嘴捂著,生怕自己忍不住會呼救。

每一場xing事,都充滿了來自過去的回憶與當前的現實,回憶有多甜蜜,現實就有多痛苦。

他持久而冷酷,然而兩三場之後,阮明鏡總是會疲倦地睡過去。她哭累了,就算在睡夢中,也會不安地嗚咽。

她的嗚咽聲,她聽不到,但是侯遠靳能。

他睡得一向很淺。

他突然驚醒似得,漆黑微涼的長發掃在他麵頰上,幽幽的帶著清茶般的香氣,鑽入鼻尖,像是一隻小手撓著他的心,又酥又麻,不疼不癢的要人命。

就如關係最好的時候,他跟家裏鬧脾氣,她端了一杯清幽幽的茶,站在他麵前,嬌嫩雪白的臉露出淺淺的梨渦,聲音清甜:“遠靳哥哥,我泡的茶香嗎?”

他忘了自己回答的什麼。

她矮他一頭,鬆鬆紮著幽黑微涼的頭發,染了月光和茶香,忽近忽遠,恍惚間記得她微微笑了起來,他的腦海裏如焰火騰空,粲然絢爛,暈暈迷迷地站在光與影中,拉住她的小手,隻想著就這樣過一輩子。

可是醒來後,他才知道,不可能了,這輩子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