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冬末的一個早晨,京城裏的天氣還是很冷,一點沒有冬天要結束的樣子。城裏的各條街上雪還有厚厚的一層,那天空陰沉沉的,烏壓壓一片,因此不遠處的那輛馬車就顯得格外顯眼。那馬車一直到京城烏衣胡同的林尚書府上才停了下來。林府看門的小廝小武看了一眼,這車是舊的,馬是老的,就連趕車的人也是一個老頭子,破破爛爛的和這林府極不相當。小武心裏看不起這個老頭子,隻是府裏規矩嚴,不許府裏的人在外麵猖狂,便皺著眉走到那個老頭子麵前,提著嗓子道:“你這老頭,有什麼事沒有,若沒有,就請你挪個道,別當在我們府前!”那老頭子看有人來了,半彎著腰,唯唯諾諾道:“這位爺,不知這裏可是林尚書林大人的府邸?”小武不想這老頭子認識這裏,接道,“這裏正是林尚書的府上!”“那煩請這位爺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平津老家的崔姨娘得了急症去了。”小武哪裏認識什麼崔姨娘,隻是平津老家還是知道的,見這老頭不像在說假話,就跑了進去。不久,小武出來了,對那老頭說,“夫人請你進去!”那老頭跟著小武就進了林府。
兩人走了約莫走了半刻鍾,過了前院,老頭子被領著到了後院的正房,走進去正房的堂屋就在眼前了,小武先上前對著屋子裏的人喊了一聲,“老爺,夫人,老家來的人來了。”說完又出去了。接著一個中年婆子從堂屋出來,把這老頭子叫了進去。老頭子一進堂屋,見上方坐著兩個人,這兩個人兩邊又坐了許多人,當下跪了下來,“請老爺夫人安”。坐在上首的兩人正是林子昂林尚書和他的夫人周瑾,此時開口的是林夫人,“起來吧!”那老頭子便起了身,低頭彎腰站在那裏,等著問話。
“崔姨娘,什麼時候去的?”
“這個月初。”
“怎麼突然就去了呢?”
“崔姨娘著了涼染上風寒,本來以為隻是小病,誰知後來越來越重,請了大夫來,大夫說是多年來鬱結於心,治不好了,就這樣去了。”
林夫人知道鬱結於心是什麼意思,這麼多年來她早已經把崔姨娘忘得幹幹淨淨,她的死既不驚訝也不開心,就像府上死了個洗衣服的丫鬟一樣。隻是當年崔姨娘被送到平津鄉下的時候還懷著身子,後來生了一個女兒,排行第三,因為生在秋天被林大人起了一個叫“玉秋”的名,林夫人便問道,
“三小姐怎麼樣了?”
“三小姐一切都好!”
林夫人轉過頭去同林大人說話,“老爺,現在崔姨娘去了,不能把玉秋一個人放在老家,該派個人去把玉秋接回來了。”林大人聽了這話,點點頭,道:“是該接回來了。”“讓燁兒去接,怎麼樣?”“嗯,燁兒這麼大了,讓他出去跑一跑也是好的,就讓燁兒去接他三妹妹吧!”
林廷燁作為林家的長子,長這麼大確實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崔姨娘被送回老家的那一年他已經六歲了,早已記事。他依然記得崔姨娘的那副樣子,生的柔柔弱弱,因為出身江南很有一番婉約的美感,然而她除了美,其他的優點一點也沒,善妒,刻薄,敏感。撒起潑來像一個瘋婆子。林廷燁想到這裏就有一點擔心,不知道這個崔姨娘的女兒,這個所謂的三妹妹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八天後林廷燁終於趕到了平津老家。這老家的林府破舊的不像樣子,占得地倒是大,隻空餘一個花架子。原先那個老頭子正領著林廷燁走在裏麵,從進門到前院,在從前院到後院,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住什麼人。直到進了後院的東廂房,才聽見一個老婆子在那裏說話,隻聽她說,“小姐,外麵冷,可別在外麵呆久了,當心著涼!”那小姐便輕輕嗯了一聲。林廷燁就是這個時候進去的,他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少女在廊下擺了一張躺椅,躺在上麵,椅子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因為少女此時正背對著林廷燁,所以他看不清少女長的什麼樣。剛才說話的那個婆子正從裏麵出來看見了林廷燁,又見那個老頭子站在他後麵,生氣道,“李老頭,你怎麼帶一個外人進府了!”少女聽見了聲,站起身轉過頭來,到讓林廷燁大吃一驚。此等容貌當得起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了,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不等那少女說話,林廷燁就先介紹了自己,“你就是三妹妹玉秋吧,我是你大哥哥,父親派我來接你回京。”玉秋還未說話,那個老婆子激動起來,連聲道,“原來是大少爺,請裏麵坐!”玉秋也隨著進去了。待兩人都坐下,一時間都不知說些什麼,還是玉秋先開的口,她端起一杯茶遞給林廷燁,“大哥哥,請喝茶!”說完又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