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魔鬼，快跑，別讓魔鬼碰中，碰中了也會變成魔鬼。”
一群小孩四下跑開，露出坐在中間麵無表情瞭望遠方山林的李文。
李文全身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衫，褲子隻能到膝蓋，天氣已經入秋，卻光著一雙腳，腳上滿是黑黑的汙泥。
那些小孩跑了不遠，又回過頭來遠遠嘲笑咒罵道：“肮髒的魔鬼，人碰到了會得病的，他媽媽就是碰到他才得病死的。”
“把媽媽殺死的魔鬼，不準你留在我們村子裏。”
“他爹是個強盜，他是強盜的兒子，強盜的兒子也是強盜。”
“強盜，滾出我們的村子。”
從旁邊田地中跑出來青年，揮舞著手臂驅趕那些小孩，罵道：“都走，都走，別在這裏，再亂說仔細讓你們老爹揍你。”
那群小孩一哄而散，嘴裏還不停唱著編出來奚落李文的歌謠。
那個田地裏跑出來的青年穿著雖然不華麗，倒也幹淨整潔，腳上穿著看起來很舒適的鞋子，看著與李文有天壤之別，他是村長的兒子，韓立。
韓立兀自對那些孩子罵罵咧咧，來到李文身邊，說道：“李文，你怎麼都不反抗，抓著一個打一餐，看他們下次還敢不敢。”
李文抬頭看他一眼，站起來轉身就走。
韓立追上來，說道：“你爹又在家喝酒了？看你坐那兒一整天了。”
李文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道：“嗯。”
韓立又道：“那你現在先別回去，回去又要挨打啦。”
李文將袖子挽起，露出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那是被大棍子打過的瘀傷，顯然才剛剛被打過沒多久。
韓立看著那些棍傷，心中倒抽一口冷氣，忙拉住李文的手，說道：“不行，你不能回去，現在回去要被打死的。先去我家吧，我妹妹也好幾天沒見你了，我讓我爹去跟你爹說說，讓他別打你。”
李文想了想，搖搖頭。
韓立哪裏會放他，直接拉著就往自己家裏走。
交州大戰剛剛結束，交州兵大敗，四處都有逃兵，交州牧緊急征糧，各個村子都上交了不少錢糧，日子都不好過。
棚村原本就貧窮，村裏壯丁又少，一來二去，每家每戶都挺困難，加上今年收成不佳，過冬變成了問題，還得留下明年的稻種，所以每家哪怕是每日隻吃一餐，也要將糧食囤起來，就算是頗有財富的村長家也不例外。
在這種情況下，韓立竟然帶著李文回家吃飯，自然不招村長待見。
村長給了韓立、韓雙兄妹倆每人一個窩窩頭，便出門去了，壓根沒打算理會李文。
韓立苦笑看著立在門外的李文，將窩窩頭掰了一半分給李文。
十七歲的少年，一個窩窩頭都吃不飽，還分了一半，看來又要餓一整晚的肚子了，李文也不客氣，拿了就吃，他太餓了，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吃過窩窩頭後，韓雙給李文簡單地衝洗他身上的棍瘡。
韓立笑道：“雙兒，你嫁了他後，讓他自己出來搭間屋子住，別跟他爹一塊住了，當心他爹連你也打。”
韓雙臉色一寒，等他一眼，道：“我不嫁。”
韓立笑容斂起，臉色陰鬱，喝道：“你說什麼？”
韓雙道：“我不嫁他。”
“你......”韓立生氣地看著韓雙。
韓雙馬上就哭了，淚眼婆娑地道：“我怕他爹。”
李文默然不語，伸手握住韓雙的小手，好半天，才道：“不讓他打。”意思是他不會讓他爹打韓雙。
韓雙抽抽噎噎地，將李文手上的瘀傷都整理好，回裏屋去了。
韓立對李文道：“你放心，你們的婚事早就定下了，等明年你十八了，就成婚，我做主。”
李文看了韓立一眼，又看向屋外的那輪月亮。
月亮如玉盤一般，皎潔明亮，對於李文來說，那是最美麗的東西，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物都要漂亮，比韓雙還要漂亮，他多麼想到月亮上去。
直到烏雲蓋住了月亮，李文才回家去。
李文的父親李猛已經睡著，李文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床板上，拉過一張薄薄的床單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文被李猛直接抓住了手腕拎起來，甩到房屋外麵，李猛罵道：“滾去幹活，不種田吃什麼？”
李文爬起身來，一言不發去屋角拿了一個鋤頭，去自家田地裏耕作農活，而李猛則繼續呼呼大睡。
李文在地裏做了一個時辰，韓立才與村裏的其他青年拿著農具來到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