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捋胡笑道:“白墮酒。”
秦寶不假思索道:“碧沉茶。”
老人臉上的笑意越發濃起來:“垂釣客。”
還未等秦寶開口,秦錦就拽住秦寶,自己則興衝衝地搶道:“這個我知道,嗯……荷鋤翁!”
老人哈哈笑道:“看來這三字對已難不倒各位,那老朽也就不苛於字數,拋卻不成文的規矩,盡興方可!”他沉吟片刻,嘴角一彎,道:“在下的上聯是——人浴蘭湯,事不忘於端午。”
秦錦一愣,沒有再吱一聲。秦寶微微一笑,從容道:“客斟菊酒,興常記於重陽。”
“山寺清幽,直踞千尋雲嶺。”老人半眯著眼睛,饒有趣味地道。
秦寶略一思量,脫口而出:“江樓宏敞,遙臨萬頃煙波。”
“好!”話音剛落,就有人拍手稱好,老人讚許地點了點頭,道:“那我再出一對,看姑娘答不答得上!”他慢悠悠地道:“池柳煙飄,日夕郎歸青鎖闥。”
“這……”秦寶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接上。秦錦本來張口欲對,這時眉毛也扭成了一團。
秦詵微不可見地挑了挑嘴角,回頭對玄武不知說了什麼,玄武點了點頭,走到秦寶身邊耳語了幾句。秦詵的眼神突然似是無意一般掃過了全場,穆蕭渾身頓時打了個激靈,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但是他的視線悠悠地掠過了穆蕭,又自然地轉了回去,似乎並沒有看到她。穆蕭停住步子,身子驀然一鬆,往人群裏縮了縮,拍著胸口舒了一口氣,隻想著趕快找個空檔溜出去。
秦寶聽過玄武的話後,豁然大悟,朗聲道:“山楓燼退,月皎姝笑同心結。”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好,對仗工整,意境相襯,姑娘好才情啊!”眾人也反應過來,連聲呼好。秦寶回頭衝秦詵俏皮地揮了揮手,他的嘴角也驀然綻開了一個溫和的弧度。
“不若‘階花雨過,月明人倚玉欄杆。’”青沅驀然開口道。
四周突然萬籟俱寂,隻感覺到一排排目光齊刷刷地朝她們這邊射來,穆蕭輕輕攥緊青沅的手,小聲道:“你怎麼也接上了?”
青沅笑道:“不過一時興起罷。”她眨了眨眼睛:“這麼好玩的事,不湊個熱鬧怎麼行?”
“你啊你……”穆蕭被她一下子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眼神無意一轉,卻發現秦詵他們一行已然朝這邊看來,秦詵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凝結在嘴角。她的頭猛地痛了起來,不得已做了個行禮的姿勢,再抬起頭時,卻撞上秦寶驚喜萬分的眼神,於是又善意地衝她笑了笑。而秦錦一看見她,就立刻低下頭,緊緊抿著嘴唇,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玄武和朱雀仍是一臉漠然,穆蕭彎了彎嘴角,算了!既然已經看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既來之則安之吧!
而那老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拍著手稱道:“妙極,妙極啊!剛才那位姑娘的下聯卻是有一股子揮斥方遒的大氣,而你這個倒是比她的多了幾分邈遠鮮活的意境。”他頓了頓,喜笑顏開地說道:“那老朽再出一對,看姑娘又對的如何。我的上聯是——內苑佳人,滿地風光愁不盡。”
秦錦拖著秦寶的手,催道:“姐姐快對啊,莫讓那人把風頭都搶了去。”秦寶皺了皺眉,衝她無奈地一攤手,那邊已然傳來淡定悠哉的答聲:“邊關過客,連天煙草憾無窮。”
“古壁蛩聲匝。”“閑亭鶴影單。”
“白羽頻揮閑客坐。”“烏紗半墜醉翁眠。”
“樓閣天涼風颯颯。”“關河地隔雨瀟瀟。”
……
老人的詩興越發激昂,似有幾分巧遇高人的感慨,朗聲道:“那老朽再出最後一對,若是姑娘再答得上來,那老朽就心服口服,請姑娘仔細聽好,”老人遙指遠處的一戶人家,“竹戶半開,對牖不知人在否?”
青沅突然卡了殼,一時竟想不出什麼,其他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穆蕭在心裏微微一思量,突然浮起一絲笑容,湊到她耳邊言語了一番。秦詵對著穆蕭站立的方向,微微側身,嘴角挽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
青沅恍然頓悟,衝她讚賞地一笑,轉頭麵對台上,緩緩道:“我對——柴門深閉,停車還有客來無。”
萬籟俱寂,全場安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還是老人最先回過神來,激動地喊道:“姑娘果真是蕙質蘭心,當真妙詞絕句!”秦寶也情不自禁地說道:“這個姑娘好厲害!”秦詵笑著點了點頭,而秦錦的腮幫子氣得鼓鼓的,不服氣地撇撇嘴。
人潮忽然開始湧動,掌聲如春雷震震,穆蕭瞅準時機,拉緊青沅的手,使勁往外圍擠去。突然有人失聲喊道:“我認得她們,她們倆都是月風閣的,旁邊那個女子就是今年的花魁!”像炸開了鍋似的,一時群情激昂,都轉過頭望著她們倆,議論紛紛。不理會身後眾人的喧鬧聲,還等不及鬆口氣,又一溜煙小跑拐進了旁邊一條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