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久,老人驀地閉上眼睛,一度淡定自若的臉上閃過一絲沉痛與無奈:“罷了,這都是孽緣使然,天命,天命啊!”說罷,他移動了一下榻上的棋盤,突然從地上升起一張小小的案幾,一個錦盒擺在正中央。老人打開錦盒,一束奪目的光芒倏地射出,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那熠熠光輝真是來自盒中一株白似銀雪的草。
黑衣人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腿腳也綿軟無力。老人默不作聲地扶起他,為他清理了傷口之後,幫他用紗布一圈圈地包紮起來。
黑衣人的嘴角彎了彎:“師父……”
“為師就遂了你的心意,”老人遞過錦盒,“隻希望有一天,你不要後悔今日所做下的決定!”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驀然說道:“陌兒……”接過錦盒,堅定地沉聲道,“此生不悔!”
老人望著那個黑色的身影漸行漸遠,心裏歎道:“為師再勸你,也隻是無用。陌兒,你可知這次為救她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怕是就算你明白,也還是會義無反顧吧!”
窗外的荷塘裏,仍舊是一片荒蕪。老人淡淡地笑了:“菡萏,他的性子和你年輕時候的真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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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蕭在夢裏聽見了一陣清揚頓挫的簫聲。那簫聲,節奏陡然起升時激烈昂揚,順勢下落時舒緩悠長,似行雲流水,輕歌曼舞,一氣嗬成。
穆蕭長長的睫毛抖了抖,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身上的一床被子,那被子的樣子卻是從未見過。她爬起身來想要一探究竟,胸口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突然記起自己似是替秦錦擋了黑衣人一掌,她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還是溫熱的,頓時鬆了一口氣,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中招的那一瞬間,一種遍及全身的強烈衝擊洶湧而來,她以為自己會就此死掉的一刻,突然平靜了下來,像她這樣的人,也許地府是最好的歸宿吧!
她苦笑了一下,原來她這樣的人,地府也是不肯收的!她整了整情緒,掃視了一下周圍,隻有一張再簡樸不過的桌子,兩張椅子,還有一張台幾。
簫聲依舊在耳畔未停,穆蕭聽出這是從外室傳來的。
起身,手腳酸痛發麻,卻也顧不了這麼多,她按住沉悶的胸口,一步步向外室挪去。
一個黑衣男子倚在窗前,脈脈樂聲從他手中的蕭管中流淌出來,明明是輕快的調子,卻透著一種不可抑製的哀傷,讓聽者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你是……”
簫聲戛然而止,黑衣男子默不作聲地放下竹簫。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穆蕭疑惑地問道。
那人並未回頭,隻是他握簫的手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你若不說,我想我也沒必要再呆在這裏了,就此告辭。”見那人不答話,穆蕭突然莫名地急躁起來,也不顧自己的傷勢如何,扶著牆就往門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那人突然開口道。
穆蕭停住,掉轉腳步。
那個男子也轉過頭來。
穆蕭驚呆了,縱使她看過天下那麼多優秀的男子,慕容衝,雲玄重,秦詵,還有沈若川……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與他們都不一樣的。
幾根深黑的發絲貼在他的臉頰上,陰柔優美的麵部線條,俊挺拔直的鼻梁,透著一絲蒼白的殷紅的嘴唇翹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這個男子的美是蒼白的,是邪魅的,讓女子都不敢輕易逼視!他與慕容衝相比也是不讓伯仲的,但卻比慕容衝多了一分曆經人事的滄桑。他有一雙淡紫色的眸子,這時卻因為背著光的緣故顯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