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臉頰突然現過一絲緋紅。
雲玄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補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不要在意。”
女孩搖了搖頭,說:“不,我知道公子是好人。”
好人?雲玄重突然身子一震,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好人嗎?我雲玄重是嗎?
女孩慢慢揭開了麵紗,當雲玄重看清她的容貌時,臉色倏地一變,卻又不露痕跡地掩了過去,一種造物弄人的想法湧上心頭。
原來是她!
原來她就是大燕那個真正的公主——慕容蕭!可眼前的人這般清麗脫俗,骨子裏更似有一種睥睨紅塵的超脫,誰會想到她卻是個塵世裏身負血海深仇的俗生凡人?
可若是她真的曾經從高聳雲端的位子上跌下來過,為何他卻感受不到她身上一絲一毫的恐懼與無助?相反地,她身上的那種淡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感染了他。
穆蕭輕聲問道:“公子?”
雲玄重回過神來,連忙拱手道:“抱歉,在下剛才一時走神了。”
穆蕭淺笑道:“不用。”
“在下姓雲,名玄重,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叫穆蕭。”
“原來是穆姑娘,能認識你,是玄重的榮幸。”
“叫我蕭兒就好。”
“阿蕭,我稱你為阿蕭好不好?你也叫我玄重就好。”
穆蕭先是一愣,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雲玄重抬起手拍了兩下,外麵進來兩個小廝。
“把酒窖裏的竹葉青取來。”
“是!”
不一會兒,那兩個小廝就捧了一個壇子過來。
“今天難得認識阿蕭這樣的妙人,因你是女子,實在是不能酣暢共飲的。不過這竹葉青,濃而不烈,醇香馥鬱,卻是極其適合女子喝的。”
那酒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有汾酒和藥材浸液形成的獨特香氣,入口甜綿微苦卻溫和至極,絲毫沒有刺激感,餘味無窮,確是上品。
玄重絕美的容顏上帶著一絲戲謔,笑著搖了搖杯子,“酒是好東西啊。”說罷,將杯子慢慢移至嘴邊,一飲而盡。
“玄重是有心事嗎?”穆蕭看著對麵那個言笑晏晏的人。他笑意濃濃,可她卻沒來由地覺得他的眼底有著一絲無所不在的痛意。她不禁脫口而出。
雲玄重怔了怔,嘴角隨即又綻開了一個弧度,“阿蕭是在說笑嗎?玄重今日開懷的很!”
“那為什麼不開心?”
“阿蕭何以說玄重不開心呢?”
“阿蕭也不知道。總覺得,看著玄重的臉,就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悲傷裏頭,”穆蕭隨即赧然一笑,“是阿蕭失言了。”
……
“莫名的……悲傷嗎?”玄重似是喃喃自語。
穆蕭用帕子在玄重麵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來。玄重輕輕地笑了:“我想起了第一次見你的情景,那時的你可真的是個涉世未深的傻瓜。”
穆蕭似想起什麼似的,也笑了起來,“你還好意思說,那時你可沒告訴我,你就是月風閣的琴師,還起了個雲遺的假名。那我更是不知道你就是天下第一樂師了。”想起了穆蕭在月風閣見到他時那種瞠目結舌的表情,玄重發自內心地笑了。
穆蕭看著眼前一臉笑意的男子,心裏卻是一陣酸澀。末了,她輕歎了口氣,說道:“玄重,阿蕭不強求你做什麼,隻希望你不要委屈了自己才好。”
說罷,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園外走去。
玄重看著那個在風中單薄倔強的身影,一股脈脈流動的暖流自心底流出。
想一年以前素娘讓我查你底細的時候,我不以為然,隻當你是亡國之後哭哭啼啼的小公主,何其愚蠢的想法!你是夜明珠啊,縱使蒙凡塵,光華蓋天輪!
這時候的雲玄重,根本沒有想到,歲月變遷,滄海桑田,他曾是俞伯牙,她曾是鍾子期,他們曾是彼此一生難覓的知己,然而破琴絕弦憶知音的霽月年華卻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消逝,他最終還是親手粉碎了那互訴心腸,相惜相知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