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大哥呢?”
“公子出去了,說是會晚些回來,若你醒了,不必等他用完飯。”
“那他說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從盈兒口中,我得知他姓竹,單名一個羽字。其實自上次醒來,我就意識到我對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子的信任和依賴竟然包含著對父親的敬畏,對兄長的信賴和另一種未曾出現過的情愫,這讓我有些惶恐不安,那時的我還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思,隻是隱隱地覺得我們是遲早要分道揚鑣的,對這樣一個人有了太深的依賴,或許是對今後的牽絆。
初次相遇那日月黑風高,為來得及看清竹羽的容貌,上次醒來又是迷迷糊糊也沒有注意。現在想起那日榻邊麵露焦急的男子,隱隱約約記得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竟明亮奪目的不似凡人,回想這幾日,無論焦急,無奈,還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我竟無時無刻不清楚地記得那雙眼,不容人忽視。
這次醒來,周身感覺清爽了許多,燒退了,頭疼也好了很多,便吩咐盈兒叫小二擺上了晚飯。如今落魄了,也就不該再有那麼多規矩,便叫小丫頭與我一起吃,盈兒開始還惶恐地搖頭,最後終是抵不住美味的誘惑,在我身邊吃了起來。
這丫頭……
要說盈兒這小丫頭,剛來的時候不愛說話,跟我,跟竹羽都不怎麼說,後來熟絡起來才發現這竟是個討喜的小丫頭。聽她說,娘早死,家中隻剩她和爹爹。被竹羽買來之前,剛被爹爹賣到妓院,正扯著門柱哭天搶地的不肯進去,身上正要落下龜奴的一鞭子,便剛好被竹羽看到。竹羽不知怎麼就弄斷了鞭子,救下了盈兒,本想放她自由,又怕他爹爹再將她賣了,見她容貌清麗可人,便買來與我作伴。想來開始那幾日,定然也是和我一樣在驚嚇和傷痛中度過的,不過是從小要幹粗活的孩子,身子沒有我這般嬌弱才沒有病倒。
這丫頭也的確可人,美的並非傾國傾城,耀眼奪目,可那種清純俏麗也自有一番讓人難以移開目光的滋味。
盈兒口中的竹羽天外飛仙一般,而我…是相信的…幾天前的那個月黑風高殺人夜,他也是以如此瀟灑的姿態進入我的生命……
用過晚飯,我正蜷在榻上打盹,盈兒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早就睡了過去。聽到隔壁房間有響動,我忙起身出門相迎。
“竹大哥!”雖然有了迎接那雙星眸的心理準備,卻還是在四目相對的瞬間為他驚豔了一把,心也跟著撲通撲通地猛跳了幾下。這男子生得真好看,可是明明那麼好看,棱角分明的輪廓和刀削般的線條使他絲毫不顯陰柔之氣。兩道劍眉橫插入鬢,鼻梁筆挺高闊卻不張揚,兩片朱唇豐潤飽滿,身材高挑頎長……
尤其是現在映著繁星滿月的夜幕,更襯得麵前的男子風姿卓絕。
在我看呆了的當兒,竹羽開口道:“姑娘有沒好點兒了?今日氣色不錯,看來這老郎中的確高明!”
“多謝竹大哥這幾日的照顧,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便好,不過這姑娘姑娘地叫著始終生疏,敢問芳名為何?”說著已把我讓進客房。我開始還猶豫,這孤男寡女掌燈時分同處一室於理不合,可念及對方是救命恩人,斷不會害我便進屋尋了把寬椅坐下。
略一思量道:“我姓司徒,單名一個‘棣’字。”
“司徒棣,司徒棣……”竹羽聽罷,眉頭微蹙,很快又舒展開來,讓人幾乎不能察覺,“如此皎潔的人兒配個淡泊的名字倒也是各得其所……好名字!”司徒是我娘的姓氏,而這‘棣’字,是出嫁前幾日夜晚不得眠時偶然想到的。這名字中性的很,叫起來也顯得洪亮大氣,不似“雲醉舞”那般妖冶輕浮,所以我一直不喜我的名字……
“如此,今後我便喚你棣兒如何?”他的聲音總像酣醇的美酒,又帶點粗狂的微微低啞,讓人不知不覺迷醉其中,在夜晚沙沙的風聲的襯托下,那把低醇的嗓音顯得格外的蠱惑人心,讓人不忍拒絕。
我終是不習慣如此親昵的稱呼,“不如竹大哥叫我司徒吧。可是已經叨擾多日,如今我已痊愈,在不敢耽擱竹大哥了。明日我便要出城了,日後恐難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