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深深
“小王見過大殿下,見過婉順公主,清和公主。”來人一襲淺紫色錦袍,嬌嫩的閨中色澤反被他穿出颯颯灑脫之氣,微躬,抱拳,曲頸,一係列行禮被他做得行雲流水,比之墨子鈺這個受禮者,氣度風華,絲毫不讓。
聞言,墨鸞清和墨昭瑗一同還禮。
“昨日還在百花樓吃酒,不想今日彥羲竟跟本宮如此生分了。朝堂之外,四野之間,何必多禮。”墨子鈺大步上前,往李彥羲肩上一拍,“不知小王爺怎想得來此處?”
“上回得月會本是大家一起賞月吃酒,吃到酣處,獨雲世子一人匆匆離席,怕是有什麼要事。小王便和秦詡他們幾個說定,要他午時在風月築設宴小聚,以償得月會之失。不想雲世子說是舊疾發了,因屢治未愈,不欲讓禦醫診治,便要去尋醫祖,小王便和他同路,以解路途無趣。”李彥羲笑道。
“為何不見雲世子?”墨子鈺問道,“本宮倒未曾聽聞雲世子有何舊疾,可有大礙?”
“小王可不知雲世子有何舊疾,怕是不願出金子請飯罷了。”李彥羲大笑,“不過小王細細想來,若雲世子確有隱疾,亦不便相告,便與他在溪霞道便分路而行,而又距未湖亦不遠,欲窮碧勒山湖水色之情。不想遇著大皇子並一眾佳人相陪啊,小王之幸。”
“哈哈,彥羲說笑了。本宮亦是有幸,聞未湖盛名而來,又竟碰上小王爺和眾多佳麗啊。前些日子得月會剛過,賞月之風仍在。不覺已是七日舉國同慶的最後一日,惜取閑時,小王爺不若與本宮及眾位小姐一道賞景。”墨子鈺微微一笑。
“美景美人,吟詩品酒,何樂而不為之?”李彥羲恣意而笑,“大皇子,坐?”
“小王爺請。”墨子鈺側身坐在觀景亭正位,李彥羲坐於其左側。
京中小姐們見墨子鈺和李彥羲寒暄已畢,紛紛上前行禮。
若說在四年前服孝回京,受封公主,身份突然如此顯赫得出現,探查之人並不在少數,確是有理可依。如今她回京也有四年餘,足不出戶,禮親王府也日漸敗落,風波早去,為何雲徵和李彥羲一眼便能認得自己?是四年前的探查麼?四年不見,少女初成,外貌早已發生巨大的變化,即使認得出她,也必需一番細細辨認。如此篤定,說明他們對她的探聽從未停止。可是,探查於她卻的無跡可尋,是她大意疏漏,抑或是對方手眼通天?墨鸞清忽然一陣煩悶,雖早知前路漫漫,眼前的形式卻依舊讓她心中一凜。即使汲汲經營數年,在華蓋湧動的京城,她還是難脫桎梏,頗覺技窮。若非今日屢被識出,她恐怕仍不知自己早在監探之下。想不到,會有如此漏洞。那麼,究竟有多少已暴露在別人的耳目之下?他們又為何對她如此謹慎?雲徵……聽李彥羲的意思雲徵應當是對外宣稱自己舊疾發作,故而求醫,可他卻告訴自己,來訪醫祖,為的卻是雲王爺身體不適。孰真孰假,墨鸞清心裏也隱隱有答案。可是,雲徵對外謊言此事,究竟為何?
想起方才和雲徵的偶遇,可當下,到底是不是偶遇,墨鸞清卻不能篤定了。雲徵既認識自己,那麼一開始又何必裝作不識?又為何後來對她坦白知曉?是在提醒她?還是……
墨鸞清目光劃過觀景亭裏兩道秀挺的身影。墨子鈺可不是個閑人,他能陪這些鶯鶯燕燕玩兒湖賞景,想必動機也絕不會單純。
思及此處,墨鸞清突然感到毫無頭緒,仿佛縝密的絲線被一隻鉤子攪得亂成一團,正揣度著,卻驀地聽到墨子鈺和李彥羲談笑之聲,不由再度望去,正對上李彥羲月牙兒般的眼睛。
“小王爺認得清和?”墨子鈺笑問道。
“清和公主貴體較弱,小王怎能得見,不過是公主風姿氣度令人敬仰,暗自猜度罷了。”李彥羲看了一眼墨鸞清,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墨鸞清卻笑意淡淡:“小王爺過譽。”
鎏金的腰帶,正中一塊蟒紋雕勒的白玉,襯著李彥羲秀雅的臉龐。兩端嘴角尖尖地上揚,新月牙兒一般,深綠的柳葉擦過他輕佻灑脫的笑,一時間倒被他說的真假難辨。墨鸞清麵上淺笑,不動聲色,心下思索起來。不知李彥羲是何打算,卻又有什麼目的?曾經遠離貴胄,刻意回避京門舞台,方得暗自發展,自以為無人覺察。今日初見,卻使墨鸞清開始真正正視這些站在京門高處之人。王子皇孫,在京都風雲裏如雨如霧,分辨不清,竟使墨鸞清有些心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