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有一子一女,一名蘇景一名蘇影。所為影,隻是景的映像而已,蘇影正是蘇景的影子,不管如何努力,總是無法得到像大哥蘇景享受的那般寵愛。
蘇老爺蘇啟,年少時行走於江湖是江湖上人人稱讚的狹義之士,而來終是因厭倦了江湖上無盡的風雨漂泊,便娶妻生子棄武經商。憑著精明的頭腦和廣泛的人脈,迅速崛起。
蘇啟之妻,複姓上官名斜陽,是城中教書先生的女兒,典型的賢妻良母,成親以來與丈夫舉案齊眉,竟不曾紅過一次臉。與蘇啟二人十分恩愛,二人所住的啟陽軒就取自二人的名字,可見蘇啟疼妻子菲比一般。
蘇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大小小的四五十口人。蘇啟忙外,家內大小事宜皆有管家負責,這管家是蘇啟行走江湖時就的一個少年,此後便一直跟隨蘇啟左右,蘇啟給他取名蘇醒。
要說為何蘇家都是單字,隻因蘇家數代,一算命老先生對蘇家玄祖講唯單字方可保蘇家人脈,自此隻要是入了蘇家大門冠上蘇姓者必為單字。蘇啟自是不信算命先生的胡言亂語,隻是祖輩習慣如此,再加上覺得單字寫起來方便許多,便也延續了那荒謬規矩。
初夏。小小的院落,已是一片青綠之色。
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一排排螞蟻大軍搬運著比自己大幾倍的食物,他們一隻隻越過障礙轉進草叢,一隻隻不見了。到底有什麼力量讓他們如此強大?要下雨了嗎?她終於忍不住,顫顫的伸出手指,好像觸摸一下那小小的生命。
“小姐!”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雙大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小女孩一個趔趄後才穩住身子。這女孩子就是蘇影。拉她的是照顧她奶娘蘇繡,府裏人都稱她繡姨。“小姐,快來!夫人出事了。”
蘇影提著裙角,一路被蘇繡拉得跌跌撞撞,穿過層層院落,奔到啟陽軒外門。門開著,蘇繡拉著蘇影快步輕聲走進,越過屏風進入內房。蘇景立在床頭,床上躺著蘇夫人,一臉慘白。蘇影剛要張口換娘,被蘇景一眼瞪回來。蘇景長相俊美,滿臉驕橫,平日裏總尋蘇影的開心。在他眼中,妹妹蘇影是個不懂事理刁蠻任性招總是惹是非的麻煩丫頭。這會見到娘親好不容易睡下了,蘇影卻要叫她,一個凶巴巴的眼神自然就丟過去了。
蘇影沒動,靜靜的看著深陷在床中的娘親,仿佛第一天認識一般。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臉上總是帶著微微笑,就像現在,明明已經蒼白的像張紙,她的嘴角還是微微的翹著。她還是很年輕,二十四歲,皮膚上沒有一絲皺紋,但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呼吸微弱幾不可聞,眉頭會輕輕的皺起,她睡的很不穩。蘇影睜大了眼睛,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娘會會消失。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抬頭怯怯的看了看蘇景,她在害怕,害怕失去親人。
“看什麼,還不出去,笨手笨腳的別吵到娘。”蘇景壓低聲音訓道。
蘇影站著不動,蘇繡見夫人確在睡著,不忍叫醒,便拉了拉蘇影的衣服,一起出去了。
蘇景又在蘇夫人床邊站了一會,才轉身離去。出了齊陽軒,在轉角處看到了等在那裏的蘇影,聽到蘇影低低的聲音問道:“哥哥,娘親會好的對吧!”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似乎在說服自己說娘親一定會沒事。
蘇景低頭看著妹妹,總覺得似乎什麼不一樣了,這個妹妹現在好悲傷。抬手摸摸她軟軟的頭發,蘇景不自禁的安慰她:“娘親隻是生了小病,很快就會好的。小影不要擔心。”
蘇影聽見了他的話,抬頭便對蘇景笑了,“謝謝哥哥。”蘇景這才發現,蘇影眼睛紅紅,眼角還掛著淚珠。抬手幫妹妹擦淚,卻發現自己越擦妹妹淚留得越多。
“哭什麼哭,還沒完沒了了!”蘇景甩下手,惡聲惡氣的說。頓了頓,又嫌惡似的,抓著蘇影的衣袖去擦蘇影的臉。語氣仍是不耐煩的,“鼻涕眼淚的亂摸,也不嫌髒……不要哭了。”最後一聲中已包含了一絲心疼。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啊,雖然刁蠻任性,但看到她在哭,心中還是不好受,況且,今天她看起來似乎懂事了不少。
“不哭了,不哭了。”蘇影點點頭,真的吸了吸鼻子強忍住了眼淚。
蘇景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一邊笑道:“這才是乖妹妹,我們先去吃午飯,下午再來看娘親。”蘇影拉緊住哥哥的手,一步也不肯落下,緊緊跟著。很多年以後,蘇景還是會想念那個初夏的上午,蘇影第一次緊緊的拉著自己的手,第一次那麼明顯的依靠自己,第一次顯露出害怕的表情,第一次聽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