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陷迷局不自知(一)(1 / 2)

坐在燈火前細看之下,施芸的雙眼微微地浮腫,眼眶四周有著淡淡的灰黑,目內無神。且比之前更為瘦弱,麵上顴骨高高地突出,兩頰慘白透青,沒有絲毫血色,觀之堪憐。她掩唇低咳了數聲,方弱聲道:“老爺走後次日,不知為何,惟浚性情大變,對府內諸事不聞不問,終日流連在外。至第三日的傍晚,他精神萎靡地回府來,找到徐管家要地契。徐管家自是不從,他大發雷霆,瘋也似地闖進賬房強行搶走了地契……”她再也說不下去,揪著衣領低泣起來。

雲映晴無奈接道:“後來賭坊的趙風六鬧上門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惟浚他在外與人豪賭,把荊家的田產作為抵押,借了許多銀兩,都輸了個精光,他沒錢還,自然要回來取走地契。”

荊惟霖氣憤地把手握成了拳,咬牙道:“他不該用荊家的田產來賭氣!”他抬頭再問道,“那徐管家不是說給我來信了?你們可有注意是否有人把信攔截了下來?”

雲映晴和施芸相視了一眼,均茫然搖頭。片刻後,雲映晴又訥訥道:“料也可知,指不定是惟浚所為。”

荊惟霖深深吸了口氣,他沒想到這一趟出行付出的代價竟是如此之高。荊家泰半的家業,竟就此敗散於惟浚的賭債之中。可是,他切不可因此而亂了陣腳,這既已成事實,他與其惱極徒勞,不若靜思挽回之法。

他沉吟半晌,轉頭看向施芸,微帶憂心道:“你的病怎的更重了?孫大夫開的什麼藥?”

施芸搖了搖頭,強打精神道:“我不要緊。老爺一路上奔波,想必是累了,就不要再傷神了,趕緊回房休息吧。”她邊說著,目光往花如言看來,似有些許不解。

荊惟霖知她的心有疑問,此時家中遭逢變卦,亦無心多說其它,遂不作解釋,隻道:“芸兒身體久病不愈,日後家中的事務,如言也多擔戴些,映晴有什麼事情,少些打擾芸兒,多跟如言商量著辦。”

雲映晴斂下心頭的思慮,頷首應是。

花如言平安回到荊府,思兒自是最高興的一個,正如她告訴主子的那樣,“每天為小姐念佛。”“求菩薩保佑小姐平安,不要被妖魔鬼怪虜走了。”

這時已是清晨,花如言休息了一晚,路途中的勞累早一掃而空。她邊對鏡梳妝,邊聽思兒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連日內的擔心,笑得快合不攏嘴了。

思兒卻噘起了嘴:“小姐,你還笑。思兒這幾天,沒一天安生的,想起小姐來,就要哭。”

花如言別有感觸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傻丫頭,我這是欣慰呢。”這份被牽掛的感覺,便是親人的感覺,無論自己走多遠,總會有那麼一些人,一直為自己而想念。

當她和思兒一起回到花府時,她看著舊日家裏一切,那自己幼年所種下的小樹,那自己畫在牆角邊的小花,以及牆上爹爹親書的字畫,隻覺心頭泛酸。那曾有的怨恨及痛心,她不想再留在記憶中,她隻想爹爹能與往日一樣,慈目盎然地笑嗔自己為“嬌蠻的妮子”。

她隻想自己亦能如往日一樣。

“姐姐!”花如語雙目含淚地迎了出來,一下把她緊緊擁住,啜泣不已。

“如語,好端端地哭什麼?”她扶著妹妹,看到妹妹滿臉的淚水,不由一陣心疼。

花如語泣道:“我很後悔,姐姐,我很痛恨自己!”

花如言急問:“到底何事?”

花如語頓時泣不成聲,清瑩的淚水潸潸而淌,她垂頭把臉埋在掌中,腳下一軟,整個兒跪倒在姐姐跟前,她順勢伏地而泣,重重地把額頭叩在冰冷的地麵上,“嗵嗵”作響。

花如言見狀,忙不迭把她扶起,道:“你這是為何?倒是給我說個明白。”她環視四周,再問道,“爹爹可是上值去了?”

花如語淚眼紅腫,啞著聲音道:“姐姐隨荊官人出行這些天,我愧疚難安,恨不得馬上出發,趕上姐姐,代替姐姐去了。”她雙手緊緊地抓著如言的手腕,臉上滿是張皇與悲怮,“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真相是那樣,爹爹與荊官人,用我作為條件,換取他的仕途……姐姐,我多擔心,原不該你去,我好恨!”

花如言歎息了一聲,抬手為妹妹拭去眼淚,溫言道:“我這不是平安歸來了?你別難過,當初,誰也想不到是那樣。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也別怪自己。”

花如語淚水缺了堤的洪水也似,止也止不住,“正是你不怪我,我更不能原諒自己。這些天,我一直和爹爹爭論,他滿腦子隻有自己的官位,從來沒有想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