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不過是一眨眼一閉眼的差距,現在對於她來說,早已沒有了任何的區別。
劉全將跪坐在地上,看著沐扶夕半晌,忽然無聲的站了起來,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發絲,隨後又抖了抖有些皺著的袖口,在一切整理了妥當之後,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上前幾步,與沐扶夕擦身而過,在手放在門板上的同時,聲音以強製著恢複了以往的平穩:“你隨著我一同去一下牢房,看一看滿相他們進展的如何了。”
沐扶夕如此一聽,知道劉全江這是決定幫她了,點了點頭,彎腰撿起那侍衛的長刀,別在了自己的腰間。
從屋子到牢房,不過是幾步的距離,劉全將卻覺得無比漫長,他知道,自己幫沐扶夕,皇上會除掉他,不幫沐扶夕,沐扶夕也不會讓他活下去。
他想,既然左右都是死的話,那麼他為何不幫沐扶夕一把?到底他和沐自修有著那麼多年的情誼,那是他的老友,是他的恩師,他就算假裝的再過平靜,又怎能不為失去而痛心?
隻是……
在皇宮這個注定了殘忍的地方,就算你再疼,很多時候,也是要眼睜睜看著你重要的人,一點一點的離著你遠去。
說實話,他其實很佩服沐扶夕的勇氣,哪怕是沐扶夕並不打算活著出去,他仍舊佩服。
在這個亂世之中,能做到沐扶夕這樣敢愛敢恨,願生願死的,不要說是其他的女人了,可能就連男人也比不過她的千分之一。
因為,在殘酷的麵前,人們早已學會了用回避掩飾心傷,默默流淚著的同時,保全著自己……
牢房內,滿堂春正帶著他的親信大臣準備刑具,因為不能留下任何的罪證,還要應召紹凡的要求,不能在沐自修的身上留下傷痕,所以滿堂春幾個人就連準備捆綁沐自修的繩索都格外的小心。
因為這繩索是用蛇皮製成,不會因為被用刑者的大力掙紮而留下淤青。
聽聞見了身後的響動,滿堂春幾個人微微回眸,不過隻是掃了一眼帶著沐扶夕走進來的劉全江之後,便又繼續上了手上的動作。
隻是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走出了牢房,對著劉全江善意微笑:“劉大人怎麼過來了?剛剛劉大人不是說,見不得血腥麼?”
劉全江對著那男子小心翼翼的一笑,盡量讓自己放鬆:“到底微臣與沐將軍也算是老友了,怎麼說也要送一程。”
他對這男子說出來的話,帶著三分的笑意,七分的討好,因為這男子看似年輕,卻是現在滿堂春身邊的大紅人。
此男子名叫尤呂,曾在宮中不過是一個守宮門的侍衛長而已,前段日子滿堂春出宮時,正巧趕上馬匹受驚,在所有人都呆愣之時,尤呂有勇有謀,不但是製服了瘋馬,更是救了滿堂春一命。
再加上,滿堂春本來就是一個愛才之人,算是公私心兼備,便將這尤呂提升了幾個官銜,重用在了自己的身邊。
不過雖尤呂得到了滿堂春的重視,卻並沒有什麼官架子,依舊隨和平易近人,所以在朝中大臣之間的口碑還是很好的。
尤呂聽了劉全江的話,點了點頭,很是善解人意:“到底是皇上下的旨意,我們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朝中之中都知道劉大人最注重情誼,如今來送沐將軍最後一程,也是情有可原。”
劉全江聽了這話,差點沒哭出來,轉眼朝著正一聲不響坐在草席上的沐自修看了去,最終是沒能忍住,顫抖著肩膀轉過了身子。
尤呂本來是想安慰劉全江幾句,可在轉眸的瞬間,忽然掃到了站在一旁的沐扶夕,輕輕一愣,隨後伸手搭在了劉全江的肩膀上。
“劉大人可萬不能如此激動,小心傷到了身子。”
沐扶夕本以為尤呂認出了自己,可沒想到尤呂對於她隻是一掃而過,鬆動了幾分已經握成拳頭的手指,上前幾步,悄無聲息的走到了牢房的門口。
正在裏麵折騰刑具的幾個人,根本不曾注意到身後的沐扶夕,倒是一直沒什麼表情的沐自修,下意識的抬眼朝著沐扶夕掃了去。
僅僅是一眼,沐自修便渾身猛然僵硬了起來,那一雙本無神的眼睛,也忽然如流波一樣的滾動了起來。
到底是他自己的女兒,無論變成了什麼模樣,就算別人認不出來,他自己也是能一眼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