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跟隨者眾人微微屈膝,輕輕垂眸,順著眼底,見著了一雙踏雲長靴邁過了門檻,站定在了她的不遠處。
紹凡並不敢肯定沐扶夕就在這裏,他隻是猜測,可當他真的看見那此刻站在窗邊的沐扶夕時,那一直持續的擔憂轉瞬不見,眼中卷起的是一觸即發的怒火。
“皇兄怎麼有空過來?”墨王淡淡的開了口,眼角凝著輕鬆到不能再輕鬆的笑意。
紹凡順著墨王的話語聲側眸,見墨王正要掙紮著起身,上前幾步,按住了他的肩膀:“剛剛醒來,不宜多動,躺著吧。”
墨王著實是起身費勁,也不再謙讓,點了點頭,再次靠在了枕頭上:“小王剛剛聽聞今兒是皇兄大婚,大喜的日子,卻將皇兄折騰了過來,著實是讓小王不安啊。”
紹凡睨了一眼沐扶夕,不傷大雅的笑了笑:“你能醒來,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隻是剛剛朕在外麵聽說,你似乎忘記了很多事情?”
墨王唇角上揚,並沒有對想不起來的那些過往表現出好奇:“既然想不起來,就索性不去想了,也許遺忘要比牢記好。”
他的話本來是說者無心,但聽在紹凡的耳朵裏,卻是多了一層含義,這讓他再次深深的朝著墨王的眼看了去,想要透析墨王究竟是真瘋還是假傻。
“難道你不好奇失去的那一部分究竟是什麼?”
賢貴妃聽聞,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絲帕,滿是擔憂的朝著墨王看了去,因為說實話,她也不確定墨王是不是真的忘記了沐扶夕。
而沐扶夕則是將眸子轉向了窗外,不想去追問墨王忘記她的原因,也不願去想紹凡為何會對墨王苦苦相逼。
墨王輕聲淺笑,眼中平靜一片:“既然已經忘掉,又何必再苦苦強迫自己想起來?”
紹凡沉默了半晌。忽而也是笑了,拍了拍墨王的肩膀,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負手而立,渾然天成:“你說的對,既然都忘記了,就沒必要再想起來,也許能夠遺忘,也是一種福分。”說著,掃了賢貴妃一眼,“你說是吧?賢妃娘娘?”
賢貴妃就算再傻,也能聽得出來紹凡的話裏有話,趕忙彎了幾分身子,跟著附和:“皇上說的是。”
其實不用紹凡如此的叮囑,如果墨王真的將曾經的一切忘掉了,那麼她不會再讓墨王想起來,因為她是眼睜睜的看著墨王,是怎樣從生不如死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紹凡似乎也不打算久留,掃了掃袖子,轉眼朝著沐扶夕走了去,在即將碰觸到她的時候,忽而停住了腳步,微微伸展手指,輕輕一笑:“醒來便沒見著你,原來是來雲水齋了,現在墨王才剛醒,有賢貴妃忙的,你便和朕一起回去吧。”
他的話語淡淡的,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愉快,這樣的話雖趕不上柔情蜜語一般的甜蜜,但卻溫柔的別有另外一番味道。
賢貴妃和在場的其他人,隨著紹凡的話音落下,下意識的彎曲了幾分膝蓋,那句到了嘴邊的:“恭送皇上,皇後娘娘”的話剛要說出口,卻見沐扶夕竟然是後退了一步,避開了紹凡的五指。
這……
不光是賢貴妃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哪個不是呆楞的?那可是皇上,就算沐扶夕現在是皇後,也不能婉拒聖意啊!
“扶夕?”紹凡輕輕擰眉,再次伸出了幾分手臂,對她剛剛的後退視而不見。
然,沐扶夕卻並沒有打算順著這個台階走下來,而是再次後退了一步:“雲水齋本來就沒幾個宮女,皇上也說了墨王才剛醒來,要有許多忙活的,臣妾自問與賢貴妃素來投緣,這個時候又怎能隻身離開?”
她這話說的不吭不卑,頭頭是道,但卻還是讓床榻上的墨王眯起了眼睛,挑起了唇角,多看了沐扶夕幾眼。
這個皇後,似乎有些意思……
氣氛一瞬間在此刻僵持了下去,最後賢貴妃見沐扶夕當真沒有半分動搖的意思,無奈的扯出了一個笑臉,上前幾步。
“皇後娘娘說的是,臣妾這裏本就人少,如今墨王又剛剛蘇醒,想來臣妾自己是力不從心的,還是皇後娘娘心細如塵,如此的為臣妾著想。”
紹凡一直默默注視著沐扶夕,表情雖然平靜,一雙眼卻是深邃的漆黑。
沐扶夕輕輕垂著雙眸,雙腿之間撕裂的疼痛還那般清晰的存在著,想著剛剛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他。
所以,如果逃避是解決現在處境的唯一辦法,那麼她願意做一次縮頭烏龜。
“蕭王到——”門外隨著高呼聲,帶著滿身涼氣的蕭王走了進來。
在同一刻,紹凡收回了手臂,眸中冰冷掃過所有人,轉身離去。
看著紹凡那離去的背影,沐扶夕輕輕的鬆了口氣,自嘲的一笑,苦澀而無奈,什麼時候,她沐扶夕也活的這般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