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青站在門道裏,她聽著從樓梯間傳來的通通的腳步聲,知道來人定是個腳步很重節奏很快的家夥,黑美人也自她身受擠了過來,在那門口張望著。樓梯口出現了一個黑黑的腦袋,他抬頭向上張望了一下,一眼便瞧見了黑美人,於是咧了嘴笑了,算是打個招呼,尤青便看見了一張厚厚的嘴唇,黑黑的眼睛,有酒窩,俊俏,健康,快活。
來人到了門口,黑美人一反平日裏拘傲冷淡的姿勢,顯得熱情而多禮,拉了來人往餐桌邊坐了,自做主張的打了杯水來,又去廚房放肆的亂翻一氣,翻了幾隻蘋果一些糕點來,統統堆在來人的麵前。
尤青冷眼瞧著她的熱乎勁,覺得似乎沒自己什麼事,於是反倒象個客人似的往一旁的沙發上坐了,等著看著。
“外頭很熱吧?你都是汗。”黑美人關心的問,一麵去拿了紙巾來,非要親自幫來人擦。
尤青覺得這樣的舉動很有些惡心,不待看,卻還是注意到了來人額頭上幾粒亮晶晶的汗珠,有一粒結在眉毛上,被眉毛擋著了落不下去,不然便會粘在那長而密的睫毛上了吧。
來人似也不習慣這樣親昵的舉動,一麵抬了胳膊肘去擋那黑美人硬伸過來的手,一麵趕忙用袖子將臉上一捋,水滴便全不見了。
黑美人的手僵在空中,悻悻的,尤青卻暗地裏挑了挑眉毛,覺著滿高興。
“搬吧。”來人說。
“不,急什麼,先坐坐,陪我聊聊。”
“好,先休息會。”
於是黑美人便開始倒垃圾一樣的倒開了她肚子裏的古怪想法,譬如公司裏誰在看她,誰乘著她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她的筆,誰寫了信給她叫她看出他喜歡她,誰總是沒話找話同她搭訕,誰為了她把自己老婆的相片都藏起來了,為的隻是不想叫她知道他有老婆之類,總歸一句話,所有見過她的男人都對她有意思。
來人哼哈著,不發表見解,也沒見得有多熱心,尤青於是奇怪起來了,自己的女朋友炫耀著對異性的魅力,怎麼能如此不在乎呢?
“搬吧。”來人再次說,顯是不耐煩了,卻笑得很坦率,似乎在說,我真的不想聽了。
黑美人其實已經說得夠盡興了,於是樂顛顛的也同意了,但在此之前她要先解決一個問題,剛才她為了不中斷演講而一直忍耐著,現在她可要衝去廁所了,於是她神秘的笑了,說你等等,我一會就來。
黑美人走開了,世界清淨了,尤青於是到那桌邊,來人忙忙的站了起來,居然比尤青高出整整一個頭,所以隻能勾了身子同尤青招呼,笑得很快活。
“你是蔣潔的男朋友?”
“什麼?怎麼可能!”來人很吃驚,直截了當的瞪著他的大眼睛。“她是樂樂的朋友,是樂樂叫我來幫她搬東西的。”
“我說呢。”尤青笑著,“樂樂才是你的女朋友?”
“是啊。”坦率而靦腆。
黑美人突然出現了,她顯然是聽到了剛才兩人的對話,很不高興了起來,倒不是覺得謊言被戳穿的尷尬,而是被探察到隱秘的憤怒,她沉了臉,“仲之辛,你是來幫我搬東西的嗎?你是不是懶得理我?”
來人的有些愕然,卻無所謂的笑了,不多說一句,徑自走到裏間一隻大手便拿起了黑美人的全部家當,在離開時經過尤青身邊時,側了頭象尤青笑笑,算是倒別了。
晚上,尤青在鏡子前抹護膚霜時,望著鏡子裏的人影,疑惑起來,她總覺得今天白天來的人和自己印象裏的什麼人長得挺象,卻完全記不起來,她想了又想,幹脆就不做任何動作隻顧想了。
在她身後,她的胖子卻不耐煩了,胖子躺在床上,懶洋洋的露著他那碩大的肚皮,催促到快點快點,今天好辦事呢。
尤青知道他指的辦事是什麼,她從鏡子裏看到了那顆滾圓發亮的肚皮隻覺得一陣惡心,可有什麼辦法呢,那是她的胖子呀。
尤青於是再不多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就從床腳趴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