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
他露出一點小小的笑,很慈祥的,像是對病中孩子的安慰,然後看著窗外,表情一點一點悄悄收起,良久,他對著窗外的光說:"一會兒小呂來看你。"
小呂來的時候,袁瑞不在我身邊。
"聽說你病了?"他站在床邊問我,語意中不再是曾經的莫測,帶著明顯的關心。
仿佛有什麼東西經過他的思緒,他像是下定決心,屈膝半蹲就用額貼住了我的額。
"你幹什麼。"袁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憤怒,卻不爆發,沉沉的語氣,緩緩地陳述。
小呂身子離開,我看見袁瑞靠在門邊。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小呂問我。
"好……多了。"
"中午吃飯了嗎?藥吃了嗎?"他接著問。
我點點頭。
"還想吃什麼,想喝水嗎?"
"水……"
"該做的我都做了!"袁瑞這才不高興地插話,走過來想拿櫃子上的水杯,"他嗓子疼,你不要跟她說話。"又恢複了緩緩沉沉的語氣,一個很累的人和一個熟識朋友說話的語氣。
水杯卻先一步被小呂拿起,他一手半扶半幫讓我頭抬起來,喂我喝水。
袁瑞留給我們一個背影,出去了。
"你……為什麼……告訴他。"我震著疼痛的嗓子問小呂。
袁瑞能這樣快在小呂表姐那裏找到我,隻有這一個原因。
黑框眼鏡下,小呂的眼裏幾經變換,無奈不甘中層層苦澀。
他僵硬地牽牽嘴角,一手輕揉我的發:"他說,如果從此找不到你,他恨我一輩子。"
"對不起……找你……幫我……影響你們……二十年……友誼。"
他皮笑,濃濃自嘲:"我也沒想到。"
然後又看著我,變回了關心的語氣:"你好好養病,不要怪自己。"
我對他微笑點點頭。
他又給我倒了杯水,便要告辭:"我還有事忙,改天來看你。你可以給我發短信打電話,對你,我隨時有空。"
對他若有似無的感情,我總是摸不著頭腦,便無從拒絕。
他走後,袁瑞也沒來看我,中間來給我換過一杯水,就一直在客廳。
下午吃飯,除了問問我的感覺,再沒一句多餘的話。
直到晚上打完針,他給我擦了臉,躺在我身邊摟著我,關上燈。
夏風吹不到的屋裏,安靜了許久之後,他突然側躺,把頭埋在我頸間,抱著我緊緊摟了一會兒,才又慢慢放鬆。
最後他低沉的嗓子輕柔地說:"夜裏要喝水或者不舒服就叫我。"
聲音裏有他的僵硬,有他的惱怒,有他對我無可奈何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