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點綴寧靜,漆黑帶來安寧,本是萬物因為休止的時刻,但人類的生活卻因燈火代替了太陽煥發著光熱而持續著。
東京病院的病房中,麵色蒼白的少女雙目緊閉,發絲淩亂,嘴唇微張,帶著透明的呼吸機,用著營養液來維持著微弱的生命。
她的名字叫月見山市,仿佛是上帝開了一個玩笑,六年前突發的惡性腫瘤降臨在了她小小的身軀中,從此她的人生便在病院中度過,醫者們使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但無一不是毫無建樹。
[你們這些偽善者!享受著病人給予的金錢過著奢侈的生活,但卻連這一個小小的病症都無法治愈,對得起自己的羞恥心嗎,成天都隻會說一句“我們已經盡力了”又有什麼意義,難道我們就是為了聽這一句話才來這種地方的嗎。]
月見山信有若咆哮的吼著,他拽住主治醫生的領口,眼眸中燃燒著如同實質的情感,雙手顫抖著無聲訴說難以言狀的憤怒。
主治醫生雖然被信拽著衣領,但眼光卻不敢對著他,仿佛是心有愧疚一般。
醫生雖然也想說,將這種病治好是強人所難,但始終無法開口說出這般話來,他的嘴唇蠕動,許久才擠出幾個字來。
[萬分抱歉……]
信右手放開醫生的衣領,怒火支配著他的身體,牙齒緊咬,無論是誰都能夠察覺到他的憤怒。
醫生閉上自己的眼睛,他沒有辦法辯駁,也沒有辦法還手,企圖讓信用這種方法排解一下憤怒。
[お兄ちゃん](哥哥)
微弱的聲音,卻仿佛比所有的聲音還要清楚,在腦海中回想。
但哪怕是幻聽也好,錯覺也罷,信都不會錯過任何一次可能性。
心電監護儀上的綠色線條帶著些許的小起伏忽然出現了一條淩亂不堪的波浪線,但對於市來說這卻是生命的希望。
對於信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了。
他快步來到妹妹的身邊,雙手激動的握住妹妹蒼白的小手,頃刻間憤怒轉變成喜悅。
[我在,我在,市,哥哥就在這裏。]
仿佛是察覺到了市細小的願望,將她的手微微抬起,放在自己麵頰旁。
[聴きたい](想聽)
市的嘴唇微動,發著模糊的聲音。
信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段回憶。
他當然知道市說的是什麼。
她指的,是信小時候說過的話語,不過是因為看映畫而感覺自己也有能夠爭霸世界的能力不堪的經曆。
也就是說,中二的少年回憶罷了,不過是不堪入目的玩笑話,如今信都隻當做是曾經的童稚而掩埋。
但是,因為這突發性的惡性腫瘤,市的生命被定格在六年前,毫無改變。那件事在她的腦海中自然是記憶猶新。
[分かりました](我知道了)
信整理一番自己的衣物,雙腳微分。
[人間ごじゆう年](人間五十年)
信雙腳挪動,哪怕市不能夠睜眼觀看,但他也依舊在賣力的演著《敦盛》。
這是市小時候觀看映畫的時候,開心的對著其中的人物說:“クール。”(酷)
因為這一句無心的話語,信便獨自練習著這一段舞蹈與話語,他想要更多的讓妹妹開心,作為理由的話,這就夠了。
[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夢幻の如くなり。](與下天之人相比就如同一場夢境)
信的臉龐滑落淚滴,市的一句“ありかとう、お兄ちゃん。”(哥哥,謝謝你)如同是天籟之音,他一度認為,這個世間沒有什麼能比這更高,更好的讚美了。
[一度生を享け](享盡一生)
惡性腫瘤毫無征兆的降臨在了她的身上,帶走了她正常的生活,整天隻能夠憑借著那些營養液維持生活,連最基本的品嚐料理都做不到,生命處於一線之間。
信的動作停滯了,他的雙眼空洞,仿佛被奪了神,最後一句,遲遲沒有從他的口中傳出。
說出這句話都宛如永劫。
市的嘴角微微上揚,眉頭微疏,她很享受,這是哥哥盡心盡力為他而練習的成果。
仿佛是拚勁全力說出來的一般,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體,有些話,再不說那就沒有機會再能說得出口了。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ご](生日快樂)
僅僅一瞬,細弱的聲音便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單一的機械音。
滴——
單調乏味的音調在病房中回蕩。
綠色的線條成為一道永遠不會再起伏的任何線條。
少女的命運被上帝開玩笑一般的畫上了句號,不會有任何的轉機。
月見山市在這一刻已經完全不能再被定義成“活著”的狀況了。
[滅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豈有不滅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