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十三所料不錯,王妃雖然恨我入骨,畢竟此事關係到整個神威王府,一旦讓皇帝知道我確實“附身”在原貴妃娘娘身上,東方雲楓絕對逃不了幹係。所以王妃遣人往官府報案,便是說小王爺殺了一個妖道,楊老夫人年來體衰,因受驚嚇而亡。
東方雲楓出外練兵,也就是在京城附近的一處山區。王府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小王爺殺了一個妖道還則罷了,一品老誥命之死卻是非同小可,王妃縱然不願將此消息迅速通報給東方雲楓、以便在東方雲楓回來之前先將我害死,也自有官府邸報傳達。所以在當天晚上未上二更,東方雲楓便已經緊急趕了回來。
在傍晚的時候自有親兵為韋十三送來酒菜,韋十三為防萬一,還命親兵先喝了酒吃了菜,之後才跟我一同分食。而當東方雲楓趕回來的時候,韋十三搬了張椅子在門口守著,我依舊坐在屋裏假寐,耳聽外邊吵鬧聲響,首先傳入耳朵的,是王妃的聲音。
“……倘若她不是從前的褚容容,韋三叔與她有何交情,怎能對她如此維護?況且她自己都承認了的,王爺為什麼偏要對她……”
“你給我住嘴!”我聽見一聲怒喝打斷了王妃的質問,“到底你母女是何居心?莫非定要將我東方一門毀得家破人亡才甘心?不然,何以將那妖道匿藏起來,等我剛一出京,便讓那妖道出來興風作浪?你口口聲聲鏟除妖孽,可是你是否想過,真要讓那妖道證實我府裏確有妖孽,皇上對我東方雲楓還能如此倚重麼?如果連我這個王爺都做不穩當,你這個王妃還能有今日的威風麼?我一直忍著你母女,不過是因為嶽父對我的確是恩重如山,隻可惜……嶽母年紀大了想不明白事理,怎麼你年紀輕輕,卻也如此的混賬糊塗!”
這番話毫不留情,雖然他身為女婿不敢直斥長輩之非,但最後那一個“也”字,實際上已經將他嶽母一並罵了進去。
我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看見有兩個親兵舉著火把,將院子裏照得通明。王妃一手指著東方雲楓,渾身抖顫老半天方擠出一句話來。
“你你你……罵我也就罷了,我母親剛剛去世,你就敢對她口出惡言?”
東方雲楓陰沉著臉不予回應,一轉眼看見我,他立刻向我奔了過來。
“容容,你怎麼樣?”
就這一聲問,已讓我瞬間紅了眼圈,卻隻能勉強忍住,搖一搖頭。
“大哥,你處理家事,我先回去,明日再來跟大哥說話!”韋十三說。
東方雲楓點一點頭。他兄弟手足情深,自不消多加客套。韋十三回過頭來衝我一笑,又向著王妃躬一躬身,便昂起頭來從王妃身邊走過,自往前院兒去了。
東方雲楓回過臉來,一手將我扶住,一雙眼在我臉上細一打量,隨即斜腰伸臂,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院兒裏除了兩個舉著火把的親兵,其他親兵都已悄悄撤走,連王妃的貼身丫頭都不見蹤影。東方雲楓抱著我從王妃身邊走過,正要走向院門,王妃在身後聲嘶力竭喊了一聲。
“東方雲楓,你給我站住!”
東方雲楓站住腳,卻不回頭,隻聽見王妃一字一字含血指控。
“東方雲楓,我等了你一十六年,可是在你心裏,我就及不上這女人一根頭發那麼重要是麼?即便這女人當真是妖孽,你依舊心心念念隻愛著她一個人是麼?”
東方雲楓沒有馬上回應,我兩眼看著他,他卻沒有看我。
“這就是你真正在乎的對吧?”很久,他終於緩緩開口,木無表情,“容容也吃醋,可是她頂多跟我鬧鬧別扭,卻從來沒有害你之心!可是你,你是等了我一十六年,我也準備好了要回報你這一十六年,為此有幾次我差點兒跟容容鬧到決裂!可你不知感恩,反而……隻不過我心裏多記掛了容容幾分,你就千方百計設計陷害!什麼‘妖孽附身’,純是一派胡言,可對你來說,那正好是除去容容的絕佳借口!如今嶽母已經死了,雖然是她咎由自取,但,看在嶽父待我的恩義份上,我仍會為她隆重發喪。至於你,有句話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回屋裏好好反省一下吧!”
他抱著我大踏步地走出院門,走向我住的院子。遠遠地,我聽見王妃忽然笑了起來,但很快,笑聲變成了哭聲,而且越哭越響亮,直到聲嘶力竭。
東方雲楓始終沒有回頭,一直抱著我回進我住的院子。此時已過二更,天佑跟甜甜自然已經睡下,隻徐二姐領著奶媽丫頭等人迎了上來。東方雲楓不加理會,直接將我抱進裏屋,溫溫柔柔放到床上,再溫溫柔柔挨在我身邊躺下,也不脫衣服,就那麼貼著我,抱著我。
我知道他一定很後怕,事實上我也很後怕,倘若今日不是天佑一劍刺死了塵,此刻我已不知墜入何等悲慘的境地。
不過幸好,這些事都已經成了過去,如今了塵已死,連楊老夫人都一命歸西,日後東方雲楓就算還能勉強忍著王妃,她也不可能再有機會加害於我。
所以我又很安心,感受著東方雲楓的懷抱,感受著他的溫暖與強壯,我閉上眼睛沉沉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