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十日,我的心卻像被折騰了十年,祖國的安定是不可以不顧的,我留信給列遙,祝他找到新的幸福。至於我,如果在結婚典禮後死去,大宋應該就沒有責任了吧。
皇宮裏一片喜氣洋洋,從行禮到入新房,我整個人都是木然的,掀開蓋頭,窗台邊的紅蠟燭,滴落的其實是我的淚啊。
新郎進來了,我聽到推門的聲音,卻沒有回頭,再多的喜慶也與我無關。
“銀月,是我呀。”好熟悉的聲音,回過頭,居然是列遙!我有一瞬間的喜悅,可是很快的,卻被憂傷占滿。
烈遙不是說過非銀月不要的嗎?可我現在是“公主”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呢?回皇宮才幾天,就娶了“公主”。聽大臣們說,婚事是王子十天前就答應下來的,可是十天前,他是不可能知道“公主”和銀月是同一個人的!
我喜歡的列遙好像一下子就不存在了,我開始想念大宋,想起禦花園裏有一株很美的杜鵑花,我就把它繡在手帕上。過了幾天,我發現院子裏的花全部變成了杜鵑,還有我房裏的屏風、窗簾、被子也全都換上有杜鵑花的,侍女們興奮地說:“王子真的很寵愛夫人呢。”
可是沒有用,心死了,做再多的事也是徒勞,我一直沒有接受他。第二年春年,晚膳時皇後突然對我說:“公主,你來蒙古快一年了吧,什麼時候給我添個小皇孫啊?”
皇孫?我苦笑,不曾親近過,哪來的孩子呀!
日子依然平淡得像水,而列遙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深沉。有一晚他坐到我身邊說:“銀月,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沒有愛,要孩子來做什麼?可是列遙鐵了心,終於還是讓我有了孩子。我真的好恨他,可是這恨,並沒有持續多久。邊關起戰亂,列遙很快就奔赴沙場,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封信。
銀月:
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現在應該讓你知道了。婚禮本來我秘密安排五弟替我的,可是無意中我發現新娘是你,盡管我有很多疑問,但我知道你不是公主,兩年前我去大宋遊玩,曾經見過三公主一麵。我反悔,可是五弟貪圖榮耀,說什麼也要娶公主,我隻好告訴他,你不是真的公主。半年前我得知有人密謀造反,戰爭是遲早的事,如果我死了,五弟很有可能揭穿你,到時就沒有人保護你了,可是如果你生下皇室血脈,身份就會尊貴起來,所以請一定要保重身體啊。銀月,你知道嗎?我在肩膀上刺了一朵杜鵑花,因為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你。如果有來生,那我希望這個印記永遠都不要抹掉。看完信,紙上的字跡早已被淚水浸濕,列遙……
又是一個半年,邊關的戰亂有越演越烈之勢。皇兒出生三個月,已經會笑了,太後把他視為掌心之寶,而我每次抱起他的時候,就會想列遙想得心痛。
我不顧一切地從皇宮裏偷溜出來,跟著信使一路混進了軍營。我隱匿在負責夥食的廚房中,列遙一直都沒有發現我,而我隻要可以看到列遙,知道他沒事就心滿意足,如果暴露身份,會給他帶來麻煩。
有一晚月黑風高,營地裏突然吹響警號,有刺客!我心裏糾成一團,不由多想就奔到了列遙那兒,刀聲和馬蹄聲交錯,刺客很快被製服,可是,突然飛出來一把刀子,是向列遙去的!
天啊,不可以!我衝過去,擋在了列遙身後,血從心口流出來,好痛,可是我分明又感到一種幸福,因為列遙平平安安的在我眼前,離我好近好近。
“銀月!銀月!”我終於又聽到了他喚我的聲音了,可是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輕輕地撥開他的衣服,我真的看到了肩膀上的那朵杜鵑花,好美好美……
4
“小月,小月,快醒醒!你已經昏迷一整天了。”我吃力張開眼睛,看到媽媽在叫我。一整天?可我卻像是經曆了一輩子。前世今生,居然延綿了千年,畫麵被重疊起來,我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我看向胸前那不明名的傷口,媽媽說那是胎記,從我一生下來就有了,可是隻有我知道……
暖風吹來了春天。校園的籃球場上,我看到楊遠在打球,他是新轉來的,可我早就認得他了,小時候他家就住在我家的附近。突然,他抬手灌籃,就在那一晃間,我看到了他肩膀上有一個杜鵑形狀的印跡,不像是畫上去的,像是與生俱來就有的。
我定定地站在那裏,看他。他看到我,友好地朝我招手,然後說:“嗨,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你不就是五歲的時候,那個跟我在街頭搶買最後一根冰棍吃的男孩麼?”我微笑著,前世已去,而今生的故事,應該從今生的記憶開始。